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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麟记得当初自己发热时,隋简骗他吃下一种声称是“七日断肠散”的药丸,那药丸效力甚qiáng,他吃完睡一觉烧就退了。
他从周远征给隋简准备的小腰包中翻找出好些个小药瓶,不知到底哪个才是对的,踌躇片刻,只好无奈地捧着那堆药走到chuáng边,一股脑放在chuáng上。
他轻拍隋简的脸颊,柔声唤道:“师兄,醒醒,你看看哪个才是退烧的药。”
祝麟的指尖冰凉,贴在脸上很舒服。察觉到凉凉的东西要离开,隋简下意识一把抓住他的手重新贴在发烫的脸侧,满足地喟叹一声。
祝麟顿觉口gān舌燥,喉头又有些发痒,赶紧撇过眼。
他既满足又有些为难的想到,这可怎么是好,他的师兄现在愈发黏人了。
不管怎么说,药还是要吃的。
祝麟用一根手指戳了戳隋简的脸颊,“快醒醒,吃完药就会好啦。”
不料隋简闻言松开他的手,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含糊不清道:“不吃,苦。”
隋简在当小乞丐的时候为了争夺食物时常要和人打架,身上总没有一处好地方,严重时老乞丐就上山给他寻些治伤的草药,有效是有效,但味道总是特别古怪。
后来他到了无妄宗,开始习武,本以为从此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也就不用再喝味道古怪的汤药。岂料他此后每一次受伤都不能与从前当小乞丐那阵相提并论,动辄伤根伤本,喝的药也就更苦。
尽管喝了许多年,但他对药还是打心眼里排斥的。若是放在他清醒的时候,或者gān脆别人硬给他喂下,吃药也便吃了,可他现在烧得六亲不认,潜意识里死活不想再碰任何与药有关的东西。
这可愁坏了祝麟,隋简若不想吃,他也不能bī他——他舍不得。
不想吃药,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雪域山庄的下人先前都被宫鸣下令躲了起来,怕祝麟发狂殃及他们,现在危机解除,又都出来该gān嘛gān嘛了。
祝麟差人烧了些热水,先浸湿一条帕子从头到脚给隋简擦拭一遍身体,又取了盆冷水来,将浸了冷水的帕子放在他额头上敷着。
隋简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人也不甚清醒,只知道自己烧得厉害,也能察觉到有个人一直在chuáng边照顾他。额头上的冰凉触感只要稍微被自己的体温焐热就会被及时换掉,不能再悉心周到了。
是祝麟吧。
厚实的被子被人严实地捂到自己的脖颈处,太热了,隋简的额头都冒出许多汗。他不自觉想挣扎,又被人一把摁在被褥里,只能像个茧蛹一样,徒劳的挣动,却怎么也出不去。
周身被热气蒸腾的朦胧间,隋简开始颠三倒四的做起梦来。
四周是一片浓墨般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前方影影绰绰有个发着温润荧光的物体,好像是个人。凑近一看,原来是祝麟。
身着那件不详的绯红衣袍的祝麟手里提着一柄银色长剑,似乎是自己的鲲鹏剑,只是剑身被猩红的液体包裹住,他一时没法确认。
有一滴血珠顺着剑身滴在不甚清晰的地面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那声音不像是滴在地面上,倒像是不小心滴落到平静的水面上,掀起一阵涟漪,在这片漆黑的空间里传出幽幽的回响。
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这声音唤醒了似的,空间开始扭曲。
灰色的天空散发出昏暗的光线,地面上蓦地出现遍地破碎的尸身残骸,方圆百里,尸横遍野,血流漂杵,隋简光是站在一旁看着就忍不住起了浑身的jī皮疙瘩。
而他的祝麟就孤零零地站在尸山血海中,眼尾赤红,昳丽的面庞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祝麟猝然有了动作,他左右看了看,手中银白的鲲鹏剑铿锵落地。
他满目张皇地徒手翻找地上的尸块,似乎在寻找什么,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一边找一边还委屈的流着泪。
这真的是梦么,为何如此真实。
隋简凑到他近前,试图从背后抱住他,然而微颤的指尖却从他身上直接穿肩而过,于是只能徒劳的跪坐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祝麟身边,无能为力的看他失魂落魄。
真是太疼了,只不过就这般看着,心脏都疼得快窒息了。
祝麟渐渐停下无意义的动作,缓缓站起身,原本挺拔的脊梁仿佛终于不堪重负,被生生压弯了一样,整个人显得颓然又láng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