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梅超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件事情作出怎样的反应。
这就像是一道看起来明明已经结痂的伤口,可是伤口内部却是鲜活着,每逢yīn雨天便像初受伤时那样痛苦。
永生不死的伤口。
梁兰枝没再来找过梅超,但她大概能够从和梅军的联系中猜到,最终梅家为了脸面,还是给了那笔钱。
为了脸面,而不是为了她。
其实这几个月,她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关于她不是方豫亲生的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但没人刻意隐瞒过她,毕竟,她也从没问过这样的问题。
方豫又是怎么样度过这二十年的呢?她像一个专门用来羞rǔ方豫的符号,天长地久地和她待在一起。
看笑话的人光明正大,偏偏受伤的人qiáng颜欢笑。
思绪断在教室公寓楼的电梯门口,她盯着楼层数字,电梯门开,跺两下脚,藏在发间、袖口和裤脚的雪花落下,片刻间只剩一滩小小的水痕。
她在十二楼下电梯,左拐,正对着走到底就是教导主任的家。
防盗门虚掩着,能够闻到素油落在热锅的味道。
她伸手扣了两下门。
“门没关,进来。”
是教导主任的声音,温暖gān燥,中气十足。
她站在门口踌躇半天,脚上的雪还沾着泥,这样走进去是真的不行。
教导主任从书房里走出来,“梅超来啦?鞋架上的拖鞋是新的,刚买的,你穿。”
“谢谢老师。”
“你这孩子,这么久也不跟我联系。”
教导主任人不胖,四肢都细,只是凸着一个啤酒肚,比例看起来很是奇怪。
梅超换好鞋站起身,“老师您最近还好吗?”
“还好,你呢?实习定了吗?”教导主任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她过去。
“定了,云海法院。”
教导主任点点头,沉默了会儿,“有考虑过出国吗?”
“出国?”
“嗯,像法学这个专业,我们大学里的课程和书本的思想基本上都源自国外,能够去个第三国家待一段时间,对于法学生的发展来说是很好的。”
她笑了笑,“老师,目前我没有这个考虑,事实上,本科毕业后,我并没有继续升学的打算。”
“为什么?你的成绩专业第一,我们学校是有保清华的研究生资格的。”
“我说我不爱读书您信么?”
教导主任笑了,“真是摸不透你们这些小年轻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保姆将炒好的热菜一个个端上桌,不是什么大菜,都是些清淡的家常小炒。
“走,吃饭。”教导主任摘掉眼镜吆喝。
餐桌上热气腾腾,她夹一筷子清炒土豆丝在碗里,“老师,我妈妈,联系你了对吗?”
教导主任的额上渗出些小汗珠,他伸手抽了张纸巾擦擦,“没有啊。”
身上因为饭菜而回来的温度再次冷下去。
从教导主任家出来,梅超往宿舍走,下午考完试出来的时候裤脚沾了雪,雪融化之后裤腿也跟着湿了,人跟着难受。
宿舍里没人,她快速冲了个热水澡,换好法兰绒的睡衣窝进被窝。
仰面躺着,天花板上是几个室友为了应付期末考试而贴的密密麻麻的知识点。
明明是已经烂熟于心的东西,此刻她却觉得难以看懂。
没有,你妈妈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脑海里都是教导主任的这句话。
“你明明养了我二十年。”梅超失神地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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