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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戈尔缓缓地抬起头,他嘴唇完完全全褪去了血色,面容像雪堆出来的一样,仿佛马上就要融化。
耶戈尔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记忆像被闸门挡住的流水,当第一个音节落入耳中,脑海中的闸门就出现了裂缝。他记不起来细节,但那种带着嘲弄的低沉语气,习以为常的独断专行和吉光片羽的温柔,像遗失在记忆中的两枚小小玉玦,毫不费力地拼成一个圈环。
游不殊的儿子,执政官游竞,就是末代皇帝的私生子,帝国皇储。
他怎么能没发现,这就像宇宙中的黑dòng一样明显,你或许看不到它,但当它存在的时候,一切都奇异地扭曲了。他怎么能没发现?
或许,他在不自觉地逃避着这个结论。
齐知闻那种清高倔qiáng的性格,怎么可能和别人生孩子。而一个横空出世的私生子,若他是跟随被放逐的贵族们一起在偏僻yīn湿的矿山长大,怎么会一上来就熟谙军事,擅长权术?
耶戈尔简直想放声大笑。
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危险的血脉推到了执政官的宝座上,他亲手教导出了一个有野心有手腕的统治者,他获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却仍然默许他顶着游竞的名头行事。
是他浑然不觉地把整个国家送到了野shòu的嘴边。
他一直警告游竞,威胁不在于潜伏着随时准备反咬一口的帝国遗民,而在统治者脚下的荆棘。没想到他的小朋友青出于蓝,他聪慧地领略到了共和国的骄傲和不设防,把熊熊战火从荒远的边境一直烧到阿尔戈斯,烧到奥菲斯脚边。
他想喝令警卫,擒下这个嚣张胆大的年轻君王。但嗓子沙哑gān涩,好像一股从心中酿出的黑色毒药,涌上喉头,烧毁了他所有说话的力气。
耶戈尔任凭游竞搭着他,语气愉快地同围上来的献媚的人说着话,眼神像一只狮子在打量下一顿的晚餐。
各式各样的旁敲侧击都被游竞巧妙地挡了回去,谁也不能从年轻执政官的嘴里挖出他消失的这两年的经历。直到有一位年轻的夫人问起他左手上的戒指,他把手举在唇边,笑着亲了亲戒面:“是的,我已经结婚了。”
耶戈尔一震,他想从游竞身边退开,但执政官有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说:“耶戈尔,你才是宴会的主人,你得呆在我身边,哪都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