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清观里的道士来不及扶正匆忙套上的道帽,嘴里念念有词着,做着无用的祈福。
水源源不断地被驴车骡车送了过来,连镇上最是jīnggān的汉子们也累得腿脚发涨。小长生客栈的那场火犹如一场无药可医的顽疾,水泼洒上去后不见丝毫消下去的症状,倒像是泼的是油,越烧越旺。
道士们不再念经,目露惶恐,叨念着,邪火,那可是邪火呵,可惜了,那两位仙师夜半不告而别,否则仙师用了仙法,必然能请下祥瑞之雨,灭火消灾。
文翰发力狂奔,跌撞着推攘开人群,险些跪倒在了客栈前。
他的眼底,只映了满片的红。
那处载着他和姝儿、娘亲的欢声笑语的小客栈在火里崩分离析,横梁垮塌,瓦砾溃裂,火吞嚣嚣,无情地噬尽了一切。
“———姝儿——-娘,”bī红了眼的岳文翰在人群里疯狂地找寻着,想找出那个凶巴着吼着“岳文翰”的刁蛮胞妹,想找出蹙起眉头却有慈爱无比的慈母。
没有,一遍又一遍的寻找,依旧是没有。
两名伙计躲避着他的眼神,一股恐意将他整个人层层围绕住,“救人,救人啊!”他撕扯着嗓子,像是只扑火的蛾子,双臂疯了般推开那些阻在了他面前的人墙,不管也不顾,一心要往火里冲。
认出了他后,那些在客栈旁摆摊吃饭的镇民们都摇头叹息着,几个和文翰jiāo好的伙伴们上前死拽住了他。可是普通人又怎么拉扯得住失了神智,和野shòu无异的岳文翰。
四五个壮汉拦腰才将文翰抱住,他怒骂咆哮着,拳打脚踢着,撕咬啃噬,像是个泼妇,又像是只发疯的斗牛。
那个待人谦和,彬彬有礼的少年消失了。
岳文翰就如未开化的野人,任何一个阻拦他的人都是他的仇人。
他的眼里,只剩漫天的火尘和黑漆漆倒塌下的客栈。
他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哪怕是被烧成了灰烬,他也不能丢下妹妹和娘亲,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儿,是家里的主心骨,妹妹和娘亲在火中等着他,他们是一家人,即使是死,也该死在一处。
脖上剧痛,他...被人劈晕了。
铁蛋扶住了厥过去的文翰,双眼微红:“爹,客栈里的人?”
“怕是不成了,这场火不寻常,”铁叔站在了客栈前,前方的火势虽大,却没有扩散往四邻蔓延的趋势。
水能克火,却只是指凡火凡水。井水灭不了火,此火不是凡火,这是修者用灵力燃烧支撑着的火,不到将客栈里的物品和“人”烧了个jīng光,这火绝不会停。
火到了天明时,才熄了。
打铁铺里,铁囚父子守在了chuáng边。昏迷中的文翰佝着背,神情痛苦,不停地说着胡话。
“爹,岳大哥刚才的模样真吓人,”铁蛋和文翰处得很好,从未见过和气的岳大哥像刚才那样吓人。
“大悲大喜既能磨人心性,亦能让人心魔丛生。此番磨难,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铁叔叹了口气,吩咐着铁蛋照看好文翰后,他折身前去关好了打铁铺的门。
“你来了,”铁叔在店堂里坐了片刻,那名蓑衣人如他所料一定会再出现。
客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那神秘莫测的蓑衣人是否也受了牵连。
“人我已经照料了个把月,照着约定,他已经学了最基本的天罡八锻的武学技法。那孩子天性醇厚,练武的资质也是一流,可惜了,老夫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在徽镇逗留,”铁叔当年重伤后,躲到了徽镇,正是图了此处静僻,远离了外界的那些纷争杂事,可如今一看,岳家人怕是惹上了大麻烦,而这个麻烦,很可能会因为铁叔收留了文翰而牵连到了他们父子的身上。
铁叔的身子在灵浆的调理下,虽没有恢复到当年的鼎盛时期,可也隐约有了八九成的功力。铁蛋过了年就年满十二了,十二岁,已经是武者练武入门学基础功法的最后年限,铁叔打算带着铁蛋回他的师门,如此一来,岳文翰的去留就成了一大难题。
“将他一并带走,小长生客栈已毁,他已经无处可去了,”蓑衣人的脸隐匿在了蓑衣之下,看不清神情如何,她的语气淡然虚无,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
“...”铁叔也在权衡,岳文翰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徒弟。
“放出话去,说你带着两名徒弟去城里谋生,至于你是要去枭骑国抑或是要去投奔他人,我可管不着。不过有一点,只要你肯带上他,这些都是你的,上一次你偷留下来的半瓶灰髓我也不会再计较,”蓑衣人拿出了二十瓶灵粟原浆还有十瓶灰髓。
“你究竟是何人?”铁叔坐不住了,为何蓑衣人会知晓他的出身甚至是师门,就连他盗用了半瓶灰髓的事都一清二楚。铁叔半辈子帮人打铁,还从未短了客人的材料,独独这一次,他意外的发现了灰髓对qiáng化身体竟是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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