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关上门,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没在yīn影中的面孔逐渐清晰。那张沉在记忆最深处的容颜,一点一点浮现,昏huáng的灯光如水一般从他脸上滑开。不是虚影,不是幻象,是真真切切的人,发、额、眉、眼、鼻、唇,眼神、呼吸、姿态,都是活生生的。
她抵着桌角,一张纸的边角正触到她的手。她抓住那张纸,指甲抠破了纸面,一点点被她揉进掌中,和着手心里的汗水,揉成软烂的一团。
还好他先开了口:“吉郎中,还没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心头才稍微平静些。“还有一些事没做完,不想拖到明年。吉中丞怎么也还留着呢?”
吉温道:“下官初来乍到,右相又委此重任,不一一检查妥贴了哪放心离开。这御史台院里若还有一个人留下,那也应该是下官啊。”
他们俩一个是正四品下御史中丞,一个是正五品上文部郎中,官阶相近,也都是有实权的部门。吉温倒不看她在御史台只是个正八品下监察御史,还客气地以“下官”自称。
莲静道:“下官只想着把事情结了省心,没想到反而拖累中丞不能回家团圆。”
吉温道:“今年的事本就不该拖到明年去,都怪我新任不熟,疏于职守。吉郎中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里人怕要着急了。”
莲静道:“我无亲无眷,孤身一人住在尚书省公舍中,不要紧。倒是中丞……”话说出来,就有些后悔。
果然,吉温讶异地追问道:“吉郎中今年也过而立了罢,怎还没有成家呢?家中也没有其他人?”
莲静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沉默片刻,吉温又道:“‘吉’这个姓可不常见呢,下官听郎中的口音,原以为郎中与下官是同乡。不知郎中原籍哪里?说不定还真与下官有些故旧。”
莲静回道:“下官原籍衡州,少时一直居衡山山中。”
吉温“哦”了一声,似有些失望遗憾:“衡州离下官故里可就远了。下官五年前初见郎中时就觉得郎中有些面善,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像,还以为兴许能和郎中攀上些亲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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