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亮。
小月亮。
这一回离家,一路走一路苍凉。京城的繁华仿佛都成了上辈子的事,chuī散在了西北的风沙中,在耳畔呼呼地响。
而再次见到祁朔,则是十一个月之后,祁衍安接到母亲的书信,说父亲病重速归。而等祁衍安快马加鞭返京时,才惊觉父亲竟然病得如此之重。那个曾经叫他见之生畏,威严伟岸的男人竟然连翻身都吃力,终日卧chuáng瘦得脱相,被病痛折磨成了一具披皮的骷髅。
那一刻,过往种种让祁衍安生疑的细枝末节都有了答案。总也好不起来的咳疾,多种苦涩气味的中药,还有父亲一年多前仓促的决定。悲从中来,祁衍安跪在父亲的chuáng榻边,极力隐忍却也止不住语音哽咽:“父亲!”
宛如大雁的哀鸣。
日日盼着儿子归来,真见着了儿子,祁正则眼圈红了,嘴上却一如既往的不服输:“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还六品校尉呢,就这点出息?”
祁衍安略一低头,再度看向祁正则时,心底固然还是痛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还紧紧箍住,连呼吸都被制约,可那些流露在外的伤感情绪却被祁衍安悄然抹去:“父亲说的是。让父亲看笑话了。”
祁衍安长大了。跪在榻前的儿子长大了。从前的祁衍安,五官还有几分随了祁夫人的秀美,如今眉宇英武,眼瞳深邃。西北的骄阳让他不再是那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麦色的皮肤和健壮如豹的身形都无疑是在告诉祁正则,他的儿子不再是一个不知人间苦难为何的少年郎,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祁正则近来格外嗜睡,醒着的时候少,还总是要瓶瓶罐罐喝许多中药续着命。他醒的时候,同祁衍安说了许多话,在祁衍安印象中似乎二人就没有这么坦诚地好好说过话。父亲总是严厉的,他也总是不服管教的。最让祁正则牵肠挂肚的就是祁夫人。一说到祁夫人,祁正则就不再是那样一副“生老病死乃常事”的洒脱态度了。他年轻时曾信誓旦旦地承诺过要与祁夫人白头到老,可如今却是做不到了,说起祁夫人便满是不舍与愧疚。她是祁正则在人间全部的眷恋。但说到祁衍安便是——
“你既然那么拧也不听劝,非选了这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我走后,犯不上守孝三年,陪你母亲几日,就回罢。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一朝一夕都搞不好会起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要真能做到你当初的大话,扫平蛮夷,那可比什么都qiáng,我也就没白纵容你这么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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