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带来的后果是头疼。
后脑勺像有根细长钢针在密密麻麻地戳着,许若柠睁开眼,未拉窗帘的落地窗送来阳光,屋里已敞亮得不像话。
她暗道一声糟糕,赶紧举起手腕,盯着腕上的墨绿石英表,已经下午一点了。
她真能睡,许若柠懊恼地起身,顺手划开手机,钟余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最后一条是:如果醒了,不要着急,慢慢来,我等你。
因着这句话,她自责的情绪消散不少,可还是加快了收拾的步伐。
她妆都没画,涂了个显气色的口红,就直奔隔壁的钟余房间。
“噔噔噔。”清脆的敲门声回荡在宽阔无人的过道,身穿灰白菱格毛衣的钟余从门缝里出现。
钟余敞开门,她小心翼翼走进来,正准备道歉,承认睡过头的事实。
他长腿一迈,走到她身侧,轻声问她:“现在饿了吗?”
钟余幼时营养不良,头发偏棕,此时满屋的阳光打下来,照在棕发上,像浇了层甜蜜的巧克力糖浆。
他低头看她,极薄双眼皮连着的浓密睫毛,在眼睑处掠下一道浅浅阴影,莫名显得温柔而迷蒙。
想好的话语被咽下,她不自觉放缓了声音,望着他甜甜一笑:“饿了。”
没化妆的她,笑起来梨涡深陷,一张素净白皙的小脸,鼻尖有几个可爱的小雀斑,既鲜活又灵动。
门又响了,服务员晃晃荡荡推来准备好的餐车,她先挑了份浓郁的奶油玉米蘑菇汤。
美味浓香的汤慰抚了正在唱空城计的肚子,蘑菇鲜爽可口,奶油中和得恰到好处,丝毫不觉腻人。
钟余撑着胳膊,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看着她吃饭,她越发不好意思,没话找话道:“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这说明钟余早就起床了,只是在等她。
她无不自责地回应:“学长,我起不来的话,你死命敲门叫我就行,我没有起床气。”
“你好不容易放松一下,睡过头了也没关系。”钟余拿起老干部标配的保温杯,饮了口枸杞茶。
他怎么能脾气这么好。
许若柠亲眼目睹钟余做好了全套旅行攻略,她把原本的计划打了个稀巴烂,可他跟没事人一样。
反而一如既往地体贴入微,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等到搭上越野车,开启出发的路途,已是半个小时后。
热情好客的司机边开车边充当向导,“我们要去黑沙滩,路程需要耗费两三个小时,你们要不要听会音乐?”
她抢先回答,“要听!”
她和钟余呆在后排,她心有愧疚,两人齐齐静默,实在需要其他声音的加入,打破这片死寂。
一首迷幻轻快的后摇从车载音响里喷涌而出,溢满窄小车厢的每一处。
似亲密情人的呢喃,忽远忽近。
一路上荒凉无比,看不到人烟,像是要走到世界尽头。
狂烈的风沙卷着碎石子拍打着车窗,噼里啪啦作响,惊得许若柠好一个激灵,连忙往里挪了挪。
可能是动作过大,移动幅度偏多,她一屁股压到了钟余放在身侧的手。
这只手修长且骨感,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大腿,腕骨突起的关节顶着她柔软的肌肤,她甚至能感触到形状。
许若柠窘迫地直直站起来,一时之间忘了车的高度,脑袋嘭的声撞到了坚硬的车顶,头晕眼花。
待许若柠揉着头顶坐下来时,钟余眼里含笑,“疼不疼,需要我帮你按按吗?”
她硬着头皮,有骨气地回答:“不需要。”
连司机都扭过头来,问她身体是否舒适,这一天天的,实在太糗。
一路无话,周围按下了静音键,和喧嚣聒噪与世隔绝。
沿路的风景绝望而凄美,仿佛踏上了流浪逃亡的日子,去到一片未经开发的荒土。
即使来过一次,黑沙滩的美依然震撼到了许若柠。
远处阴云密布,连着看不清颜色的海水,飓风卷着浪花,不停地拍打在黑色松软的沙滩上。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给这片沙滩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边缘,有种残缺不全的美。
浪花卷起的幅度很大,拍打声格外强烈,极有规律地奏响鸣奏曲。
在这里,烦恼都被搁置,你恨不得全身心地投入到这片炫酷的的土地中。
钟余调试着相机,指着耸立在远处的黑色岩石,“要不要拍张照?”
“好!”她是拍照狂魔。
许若柠走过去,站在连成一片的岩壁上,双手插兜,斜侧着身,昂着头,摆了个高贵冷傲的姿势。
她穿的还是柠檬黄冲锋衣,在单调沉闷的深色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亮。
入目所及皆是灰暗的冷色调,只有这抹柠檬黄的暖色调异常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