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拿来,你们都下去。”
婢女面面相觑:“还是让奴婢来给姑娘喂药吧,大人怎可……”
“本座来。”
不容置喙的决定,语气虽是严厉的,但却也听得出比平日少了分冷硬。
只得将药盏送上前去,见国师大人满心满眼都是邱三姑娘,二人只得退下。
手上端着的药盏尚还发烫,他只得放在嘴边吹了吹,又亲自尝了尝,才将榻上的人慢慢扶起,让她靠于自己肩头。
这才半天的功夫,邱玉珂的脸上已经血色退尽,额头和脖子都汗津津的,手脚却有些发冷。
将药盏送到她唇边,她却不肯张嘴,迷糊间似还有意躲避。
她怕苦,她不爱吃药,这一点明净川是知道的。
好不容易撬开那小嘴,却又因汤药又苦又涩十分难咽,她挣扎间竟清醒了些。
“先生……”唤出这两个字,却耗费了不小的力气。
“我在。”
“先生,我,我是病了吗……”
“嗯,想是昨夜吹了风,染了风寒,把这药喝了,就好了。”
明净川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平生第一次撒谎,却不想竟如此容易,且毫无破绽。
“不喝,苦……”小脸皱了起来,三姑娘想在他怀中寻一个舒服的位置。
男人却不让她躲着:“若你不听话便回京去吧。”
后者表情更加困苦,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撒娇吗……”
“……”
都什么时候了,还撒娇?
“药苦……要夫君亲口喂,才能喝……”
他早该想到的,什么撒娇,不过就是她面不红心不跳的想亲近罢了。
眼下他却也顾不得会不会也被传染,自己喝了一口,撬开她的唇齿,慢慢渡了进去。
于是,一碗药苦了两个人……
想到明净川是个比自己更怕苦的人,三姑娘会心一笑,如此有难同当,也不枉她平日里做那么多甜甜的点心给他吃。
喂完了药,国师大人的五官都写满了‘好苦’二字。
不过好在三姑娘的荷包里随身带着薄荷糖,平时是用来哄那些受伤的孩子的,今日两人一人含了一颗。
“一定是我昨晚,跟,跟太子殿下在风口里说话才病了……”窝在男人怀中,三姑娘低声说道:“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知道。”
想到他是无所不知的国师,三姑娘应了一声,不吱声了。
感觉她身子微微发颤,明净川用被褥将她裹紧,抱于怀中:“太子不过是在试探,他说的话,你也不必当真。”
“嗯……这糖怎么不甜……”她咂咂嘴,有些失望,平时这糖吃起来明明很甜的。
可能生病了,味觉有些不灵敏了,不过可恶的是,为什么苦味尝的那么清楚。
待怀里的人慢慢睡去,国师大人接下她嘴里的糖,将人慢慢放于榻上。
手指搭在那纤细的腕间,他捎通医理,这指尖下的脉搏让他很是不安。
从帐篷内出来,有郎中脸上蒙着白色的布巾派发汤药,邱玉珂身边的两个丫鬟也一人端了一大碗,正咕嘟咕嘟往下灌。
郎中鼓足勇气给明净川也奉上一碗,一时有些结巴,不知该说什么。
“给别人,本座用不着。”
“是,是。”郎中暗恨自己忒没眼力,国师乃是仙体,自会百病不侵。
不过明净川知道,他可不是什么神仙,左不过年少与师父游历的时候,也到过一个有鼠疫的村子。
那村子无人幸免,他却没有感染,想来他的身体确实和这些人有些不同。
等到第二天,各地便有消息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还在两个镇子上发现了染上鼠疫的病人,按照国师所说都做了隔离处理,当地也都派发了汤药,防止有人再被传染。
与此同时,坍塌的半座翠微山终于开出了一条畅通的道路,在地动发生十天之后,外人终于能够踏足河田郡的地界。
虽已对当地状况不抱希望,但众人依旧不敢懈怠分毫,奔跑赶路,急着去救人。
而那被翠微山掩埋的牛家村,又零星救出几个活人,这也给了众人许多生的希望。
唯一的不安便是鼠疫的疫情也跟着扩散开来,半座难民营几乎被感染。
为此不得不将官兵和当地百姓分开安置,哪怕就是如此,也有官兵撑不住倒下的。
原本是费尽千辛万苦救出来的人,却又死于鼠疫。
远处浓烟滚滚,哭嚎的亲人只能用火葬来送最后一程。
明净川后悔了,他从未因任何事情后悔,但他后悔邱夫人送她来的时候,他为何没有拒绝?
他当日就该让邱夫人把人带回去!为什么要让她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