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今日就在这里,有何诉求,不妨直说?”
他音色清冷,气质比音色更冷,目之所及,本来喧闹激愤的人群全部安静如鸡。
“不说?”扫一眼众人,大斉国师冷声呵道:“不说,便退下!”
原本叫嚣声音最大的一个汉子被从人群中推了出来,一个踉跄,若非有侍卫拦着,他险些要撞到明净川身上。
“我!说就说!你是外族人!根本不是我们大斉的国师!也不会法术!你骗了陛下!骗大斉百姓!骗了所有人!”
且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就冲着这份勇气,围观群众也有不少为之附和的。
但明净川却也只单单瞥他一眼,一个对视,那深涩如潭的瞳仁令这汉子一个激灵,随即惊骇不已的张大嘴巴,频频向后退去。
邱玉珂从车窗探出脑袋,一看那汉子的表情就瞬间都明白了。
世人常道国师无所不能,其中虽然大多是以讹传讹,但就算是传言,也要基于一定的现实因素。
而他们所看到的现实,就是国师想要让他们‘看到’的现实。
明净川不屑将这样的手段用在寻常人的身上,但他更不屑去白费口舌。
只见那汉子退后两步还不算,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卑微匍匐,高声呼道:“草民!草民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各路神仙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他这么一说,周遭百姓也都惊骇不已,仓皇无措的四处顾盼,恰好天际浓云翻滚,雷声震震,惊的众人手脚都开始哆嗦起来。
本来在面对大斉国师的气场时,已有所动摇,此刻看着他们当中的带头人已经开始向四周跪拜,求神仙原谅,也都不禁心头颤颤。
“国师大人莫要怪罪!国师大人莫要怪罪!”
“神仙恕罪!神仙保佑啊!”
很快,众人都接二连三的跪于地上,学着那汉子的模样,向四周跪拜,无一不信服。
待车队行出镇外,天际电闪雷鸣,下起滂沱大雨。
太子一行人在十里长亭中避雨,看着亭外雨幕,也是各有所思。
邱玉珂身上披了件海棠缎面的斗篷,红色的勾花将她的脸色衬出几分血色。
她想伸手去接亭外的雨水,却被一只大手阻止:“别着凉。”
“我好多了。”
明净川不置可否,却依旧将她拉了回来。
胡天是跟着他们一起回京的,此刻趁着休息的空档在十里亭中支起了一只小火炉,扇着炉子里的炭火为邱玉珂熬药。
太子道:“等回京中,我便召集京中名医为三姑娘会诊,一定能找出病因。”
“不必兴师动众,谢过殿下。”
明净川的拒绝让太子有些不自在,他默默攥拳说道:“我也没想到大哥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竟将流言散步的到处都是!自七弟之死开始,我便觉得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明净川行至太子身边坐下:“退一步,对殿下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却可皆大欢喜。”
后者不由紧张的看向国师:“先生,我……”
“怎么?难道殿下不是这么想的?”
太子赵琮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宫中自小谨言慎行,规行矩步,举手投足间皆带老成。
“母后之死,七弟之死,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如今还连累国师大人和三姑娘,事到至此,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明净川没再看他,看着不远处的邱玉珂。
她正在和胡天讨价还价,想让他把药中的黄连再减少一些。
“不知殿下……觉得现在时机到了吗?”
太子一震,有些不敢去看他。
“仁善,忍让,殿下一路走来,皆是在养虎为患,如今虎已出笼,便让本座见识见识殿下的手段吧。”
那头名为承王的老虎,这一年来平步青云,招兵买马,拉拢人心,最是得意不过。
迫不及待的急于求成,机关算尽,与虎谋皮,无视他多次示警,终于还是踏出这步险棋,将自己的狼子野心暴露无疑!
下面就要看看这虎该如何突围,而这猎人又会有什么样的打虎手段了。
被明净川拆穿自己的小心思,太子却也不恼,松下眉头缓声说道:“今日,行于此处,天公降雨,将我和先生困在这里,我下面要说的话,愿让天地为证,就看先生信与不信了。”
“你说。”
“若他日事成,我依旧会奉先生为大斉国师,受万民敬仰。”
明净川这才扭头看他,一改方才的冷厉,眸光带着几分不屑的慵懒:“本座并不稀罕这国师之位。”
“先生授我治国之道,处事之法,以先生之大材,称帝也不在话下。但正因为先生心有大义,才令我感佩,哪怕是为了天下万民,也请先生不要推辞。”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太子不必过早向本座提这样的要求。”
“是……”太子低头,略有些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