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像是头顶移动着沙漠般的树海,衬托着静谧的夜。风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初冬的含义,一星半点儿的,悬浮在空气里,是露水或者冰屑,说不清楚,只是碰到皮肤的时候,会激起一阵小小的鸡皮疙瘩。
这是一片原始森林,林子里很少有灌木丛,全是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树木的枝梢交错着,伸展开来的繁盛的枝叶如碧绿的云,把蓝天遮了个严严实实。一株巨大的不知名树突现在眼前,它的树皮是墨绿色的,粗壮的奇形怪状的树枝像龙一样在树上盘绕着。微风过去,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恰如龙的叹息声。
即便是这样,兰穆依旧知道该往哪走。他印象很深,那个一剑刺穿老虎脖颈的面具男,究竟身在何处......
突然月亮升起,像是刚刚脱水的玉轮冰盘,不染纤尘......
椅着月光,兰穆加快了脚步,他穿过熟悉的野花丛,路过叮咚作响的溪水流,以及险些让他送命的枯树洞,终于他来到一个山瀑洞,璧上挂满了水流,经风一吹,便扬起无数水星,在月光的映衬下如浮起的轻烟一般缓缓上升,似涌出的薄雾一般笼罩在空中。
远处闪起的篝火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位面容清癯、目光炯炯的老人就端坐在那里,他的左手紧紧攒着一只酒葫芦,右手在烧着一只肥鸡,香味渐渐弥漫在空气之中,让兰穆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老人周围倒着一位妇人,她的怀中静躺着一位婴孩,看样子应该是是刚睡熟不久......
此地确是毒刺居住之所,但却丝毫不见毒刺踪影,难不成他已离开西国,去往别处了吗,亦或是继续执行任务,久而未归?
兰穆脚步轻盈,深怕惊扰到了孩子,片刻之后便移至老人身前,双手作揖,恭敬问道......
前辈,敢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
老人皱了皱眉,然后说道:你难道不识我吗?看来老头子我还是没有名满天下啊!
对不起前辈,我是真的不认识您,今天我急着寻人,还望告知一二......
来,少年,我看你也饿了,尝一口老头子我烤的地道烧鸡,要知道在整个全州,你是第一个有机会尝到我手艺的人,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你细品,这肉质细嫩却略有嚼头,麻而不木、辣而不燥,食之口齿留香,再配上我这上好的花雕酒,真是令人欲罢不能,飘飘欲仙。你可知这花雕酒可是从皇宫地窖偷...哎,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不可说不可说。罢了罢了,你我相逢即是有缘,便也分你一口吧......
不不不前辈,我不喜欢饮酒,对不住了,您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小小年纪便会撒谎,成何体统,你和我老头子客气什么。我闻你满身酒气,竟都是上等的好酒,难不成是瞧不上老头子壶里的酒。少年你要知道,我的酒和我的脾气一样,都不太好。老头子我是个酒鬼,在江湖上打拼了这么多年,我能有今天,就因为在我心目中,有两个字,逍遥。所以说做人呢,就和这陈年老酒一样,是真是假,一口便知......
兰穆说话之际,下意识瞥了一眼妇人和婴孩,但万万没想到,这世界就是如此之巧,前些日子从自己手中轻松逃离的老妇,竟就莫名其妙死在自己的面前......
这个妇人,确实是毒死烟澜的那个人......
兰穆合上双眼,叹了口气。大仇终于得报,烟澜她泉下有知,应该会得以慰藉,但不知为何总感觉内心空落落的,像是丢掉了什么东西一样......
老人抬头瞧了一眼,便又垂下头,淡淡的说......
怎么你认识她,这妇人已然去世,实在可惜,老头子我终是来晚了一步,没有救到此人。她好像就是被你所说的黑衣客所杀,你仔细看这掌法,老妇体外并无明显伤痕,但身体内部经络却已遭受重创,这种掌法就像是老夫一故人所为,我之前却与那黑衣客过了几招,但很显然那人并不是他。
江湖武学本就休戚相关,源远流长,相似之处难免会有,前辈亦无需多虑。对了,还不知您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难不成也是为了探寻这西国的秘密......
老头子气的全身发抖,跺着脚说道:笑话,老头子的理想是尝尽天下美酒,什么财富权位老夫统统没有兴趣。你可知真正的好酒如何而来,水质是酒的灵魂,我云游四方,遇水则饮,这里的甘泉,当真天下之最,我竟从中感受到了酒魂,比起陈年杜康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让老夫不禁有些醉意......
对了,这女婴是无辜的,那黑衣客想斩草除根,被老头子我给拦下了,你拿去好生抚养,我看你身上戾气太重,对修行不利。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借此机会能够洗涤你的心灵,那黑衣客已经走远,怕是再也不会回来,时候也不早了,老头子要去下个地方寻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