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都该是一个人的事情，倒是吃饭，是人多比较有味道。”——三毛

    “小小年纪就对生死如此看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馨澜择了块净地下坐，看着微风里的伊肆。精神颓萎，眼里没有丁点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与灼灼。

    就像某人一样。

    不过某人的面具护得过于周全，目前来看仍无过问内心的机会。

    “照你的说法，你马上就要去寻死了，还不肯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么？很多事情说出来比较好吧？”

    “有个人倾听后，心理上会感觉生命不再那么遗憾啊。”

    “人类本来就具有自欺欺人的本质。”

    “......你是在说我活着就是个遗憾？”

    伊肆终于有所动摇。

    “只要是生命，活着，在世界上舞之蹈之，就会产生遗憾。至于你本身是不是，嗯......我想还得靠自己的造化。”夏馨澜似个神棍般一本正经，“我看你对父母也不愿敞开心扉，难道是你自己甘愿一辈子活在诟病和自我放弃中？那你也太憋屈了吧。”

    伊肆微动了动唇舌，似乎有言相对。他吸了吸鼻子，揩了把过长的刘海。

    夏馨澜仿佛看见了嘉扬孩提时代的形景。

    不一会她就被火烤得心挠，便直起身步到小径边旁。远远观去，伊府簇拥着花圃，静寂庄严，吝于棱角的风格，让人心驰宁远。

    二人静默半晌之后，伊肆冷冷吐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们几天前不明不白冲撞进我家，还不要我爹娘的报答，嘁，能有这种好事？”

    “是，我的确不可信，只不过是几天前怀着你所未知目的而来的陌客。”夏馨澜看也不看他，只顾细品道边野香，“但你没发现一件事情吗？”

    “你现在和我呆在一起那么久了，却一直没有想杀我的意思。”

    “目前为止，你的神智还是很清醒。”

    “我......！我，”提到这茬，伊肆又激动起来，“是因为你让人害怕！”

    “瞧瞧这锅甩得......比起你来到底谁更让人害怕？”

    伊肆逐渐心绪弗安，属于小孩的肢体动作增多，脸绷得通红：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这里是我家，你没资格呆在这里！我也没必要听你说教！”

    “你只能想出这个理由了吗？”夏馨澜只觉心躁，“伊肆，你能不能冷静思考一下问题？我从没有把你当作一个小孩看待，的确，因为你本身的特殊，已经让你失去了很多美好的事物。”

    “但你也不能一直逃避问题，有些事情，你只能去学会承认，学会解决！”

    “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雨天的空洞餐桌、亲朋的疏离、绝望的医院白墙、濒死而挣扎不能的冰冷言语......

    无数转首罢去，随意在世界抛洒鲜花而最终又拔刀独行的物是人非。

    好在她小时可算过得温暖，但成长总是悲鸣着刻骨。

    身沾烟火之时，极力散发温暖。

    怕流言蜚语，怕背信弃义，怕一腔热血遇寒。腆着笑脸畏头畏脑，一不留神就踏入“成年”。

    独处，静寂在叫嚣，身陷孤独。

    “依我看，孤独是有层次的。第一层是悲向的，也就是人人都有的，或大或小；第二层是挣扎阶段，若是未能走出自我，处境会比较危险；至于第三层，就是乐向孤独。享受孤独，整个世界只剩我又何妨，我独行清风，乐得逍遥。”

    她记得颜小末那么剖析过。

    “你们兼具老年与少年的孤独。”

    她自说着，没察觉泪已斑驳面庞。

    究竟，究竟，怎么样才算好好活着呢？

    生活？......这样选择到底正确与否？

    “对不起，我和你本就没有相互理解过。”那个好友她这样说。

    “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那个母亲她这样说。

    “就连你也考得比我好？就你？作弊的吧。”那个同学他这样说。

    ......

    究竟是反噬作祟还是多年的心魇？

    伊肆看呆了。他静止着，鼻尖也泛起酸。

    “你不想再听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最后想告诉你，”夏馨澜眼见自己快抑不住情感，收尾道，“你自杀之后，你的母亲可能......”

    她恍惚着视野，目光不经意便逡巡于靠坡的那片山林中。

    几个黑影不近不遥地在打斗，场面虽模糊，但能看出果断而无声，手法相当富于经验。

    这是......什么？

    夏馨澜抹了把眼泪，未多想便朝黑影奔去。

    根本不像平常的斗殴。

    “喂！喂你去哪？这不是我家的方向啊！”

    伊肆吼了一声，那几点黑影似是有所耳闻，草草搏了几下后其中便有人开始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