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紫云城,风小三,年方二十三岁,气相浑厚,体态丰俊,家境富裕。近几年来,因元配张氏病逝,那媒人来与他议亲的,每日来往不断。凡家中有大闺女的,只恐一时送不上门去,落了后。风小三只与媒人说:“须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方可成就。却不论家中穷富,陪送多少。”
这媒人去了,一路上想着,止有城外凤凰楼前,盖家之女,姿色绝世,风雅不凡,堪作匹配,不免到盖家去走一趟。
盖家老爷,名叫盖明,祖居火离城。因贸易至此下户,虽不甚富,生活也能过得去。听得媒人与他提亲事,再三说道:“风少爷若能看上小女,再好不过。若娶为妾,决不应承!”
媒人道:“风家少爷委实要娶一位夫人,你不要胡思乱想。”盖明与媒人、妻子周氏商议妥当,便同意了。媒人告辞,出得门来,即时走到风家,见了风小三,将盖家同意亲事的事情告诉了他。
风小三满心欢喜,择定日期,打点绸缎、钗环、聘金,送到盖家。盖明厚办嫁妆,堪堪到了吉期,周氏妇人将女儿齐齐正正,打扮得十分娇滴。这女儿因是八月十五生辰,取名桂香,方年二九。
交拜天地,诸亲六眷,前来贺酒筵,一天至晚,方才散了。来到婚房,风小三把新人一看,忘乎所以地抚了一下头发,顿时成了一个小光头,暗道:“不好!我的假发!”他匆匆忙忙将不小心掉落在地的假发拾起来,重新戴好。
来到床边坐下,风小三掀开新娘的盖头,捧过桂香的脸儿就亲,纤腰、粉颈、朱唇,一时魂荡魄迷。
及至鸡鸣,方才睡醒。阳台重赴,愈觉情浓,更曲尽一番恩爱。
一日,桂香好生闷倦,随向风小三说道:“闻听城外大兴寺,香火大会,十分热闹。明日我去逛逛,也散散我这闷怀才好。”风小三记在心中。次日,果然唤来轿子,与桂香说知。桂香即时打扮起来,比往日梳洗,更觉妩媚俏丽。桂香迈动莲足,出了绣房上轿,一直来到大兴寺外,只见那寺,委实可观,钟鼓直耸,炉内氤氲,殿角的金铃随风送摇。
又见那些烧香的女子,来往不断,桂香朝了佛相,拜了四拜。随往后殿,各处胜迹看了一遍。出得后门来,在一所花园,只见百花密开,红白相称,粉绿相映,夸不尽的娇姿嫩色。桂香佛前吟毕,又见红日西坠,出的寺来,上车回去。
这大兴寺中,有个王家少爷,名叫王照奏,见桂香风流美色,在寺内各处游玩,早已饱看了一顿,惊得魂飞天外,恨不能一口吞她到肚内。便骑着马随着风家的轿子,竟到了风家门前。见桂香走进风家,他用心打听,回到家中,一夜痴想,道:“我往日与许多女子约会,从来没见过如此清雅佳人,怎生一条妙计,进她院去,再见一面。”想了一会,暗道:“好计!好计!必须扮做尼姑模样,假以化缘为名,竟入风家,如此,如此,或可成就。”随往典中,买了一件青绢衫子,穿了一双尺口鞋儿。
王照奏本来生的乖巧,年纪轻,只二十多岁,打扮起来,真真像个小道姑一般,端端正正。走出门来,竟到风家门前。管门的见是一个女尼,并不阻挡。他一步步走到内宅,只见桂香在天井内,观看金鱼戏水。王照奏打一文星,叫声:“奶奶万福。”
桂香回拜,忙叫侍女让他房中坐了,使女取茶与他用了,王照奏就将化缘之事与桂香说了。桂香心极慈善,便取二百银元上了布施。王照奏故意拉起长谈,说了些吃斋的、念佛的外套子话。直至过午,才要动身。只见西北角下狂风忽起,飞沙走石,四面而来。霎时间,天黑地暗,伸手不见五指,对面不见其人。
桂香道:“天已晚了,这风不曾住的。小师父,你就在此住了罢。明日再回庵去,有何不可?”
王照奏听得留他过宿,他喜从天降,随说道:“怎好在此打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