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听这位爷说,咱这迎宾楼的酒还不如洗澡水有味道。是也不是?”拦在门口的壮汉终于开口了。赵万青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态度十分诚恳的回答:“何止是不如洗澡水,简直连我这一身臭汗都比不了。”
“欺人太甚!”这中年壮汉怒目圆瞪,声如洪钟的喝问:“敢问小爷烧得哪座窑儿,碰码踢顶你报个号。帽盔山上分字头,不管你是扯黑单、挂红局,是里码脉子总要看你是上道不上道?”
这汉子说的是土匪绺子绿林们的黑话,赵万青连听都没听。只是伸出一只苍白如纸的左手,用食指沿着桌上那只盛酒的空碗边缘来回摸挲着。那个壮汉抬头看着二楼,一个依着扶手穿着火红色夹袄的中年妇女眼神一闪微微点头,中年汉子于是会意。又看向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赵万青,嘲讽的说:“本来以为你是根棍儿,这片的点子门清儿。没想到你是个马虎眼,春点不开就敢喝串窑酒。看着你小子年轻不懂事,今天饶你一次,乖乖地跪在地上给爷爷我磕仨响头,说孙子错了。我就放你走,要不然——嘿嘿!”
赵万青不以为然的坐在那里,好像根本没听见这汉子的话一样,突然转头看着中年汉子满脸好奇的问:“我要给你磕仨响头还要说什么呀?”
“孙子错了!”中年壮汉得意的重复着,却听见赵万青平淡的点头回答:“爷爷知道!”
迎宾楼里一片寂静,接着一阵哄堂大笑。中年汉子在人们的笑声中品出了这话的滋味,一张老脸瞬间红起来,挥舞着硕大的拳头朝着赵万青冲去,大,大骂:“狗杂碎,你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中年汉子的拳头就要砸在赵万青的脸上。但是赵万青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根本与自己无关一样,浑不在意的看着桌上那只空碗。就在中年汉子的拳头距离赵万青的脸皮还有不足一寸远的时候,赵万青不经意的缓缓抬起那只苍白如纸的左手,轻描淡写的扣住中年汉子打来的左腕,然后微微往左一扯一带,右脚朝中年汉子的膝盖上猛踹一脚,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似随意实则精妙。中年汉子身体不由自主的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朝着桌子上那只空碗跪在地上。中年汉子左手被按在桌上,直挺挺的跪在赵万青的面前,一时恼羞成怒拼命的想要挣扎起来。只见赵万青松开左手在中年汉子头顶的百会穴上轻轻一拍,嘴里说了句“不要起来”。中年汉子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十分听话老老实实的继续跪在那里。
楼下的堂口一瞬间站起四五个壮汉,楼上穿红夹袄的妇女摇摇头,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才没有轻举妄动。赵万青抬头看了看穿红夹袄的妇女,低头将左手放在那只空碗上慢慢的攥紧左拳,一股神秘的清酒带着一阵神秘的酒香从那只苍白如纸的指缝间流淌出来,一点点将那只空碗注满。迎宾楼里刹那间酒香四溢,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万里所盛放的必然是绝品佳酿、难得一见的好酒。就在这时,赵万里带着宇文霸天终于找到了赵万青,于是迈步走进迎宾楼的大门。
“有水!风条@子紧不紧。”楼下的土匪看见赵万里和宇文霸天,有抖机灵的突然喊了两句黑话,意思是有衙门的官兵来了。问是不是来偷营劫寨的。门外撩水望风的看见只有两个人骑了两匹马,于是有人回了句:“对儿趴!”
于是迎宾楼的一众土匪都窸窸窣窣躁动起来,只有那个穿着红夹袄的妇女依旧站在楼上冷眼看着刚刚走进来的赵万里和宇文霸天。
“万青!这是怎么啦?”赵万里看见迎宾楼里的架势马上会意,于是三步两步来到赵万青的面前。宇文霸天暗暗将楼上楼下的形势看了一遍,最后看见背对着自己跪在赵万青桌子前面的那个中年汉子,马上扯着嗓子怪叫:“哎!我说杆子头,穆桂英遛狗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嘛?这咋还给我们家四儿跪下啦?怎么的还要磕头拜把子呀!这拜把子也不对呀!咋就你自己跪在这儿呢?你这是往哪拜呢?”
“三哥!”赵万青朝赵万里点头,简单的说:“这迎宾楼的伙计们要跟我比比谁的酒好喝,要是我输了就别想走了。”
听见赵万青的话,赵万里皱起眉头,抬头看着四周一众摩拳擦掌的土匪们。宇文霸天嘻嘻哈哈的仰起头朝站在楼上穿着红夹袄的妇女喊道:“九月红!红当家的!还记得我宇文霸天嘛?山不转水转,留的人情好见面。今天我这兄弟不懂规矩,冲撞了红当家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请高抬贵手放我这兄弟一马。日后如有需要,我和我这兄弟定当厚报。”
宇文霸天这样说着,暗中打手势示意赵万里赶紧带着赵万青朝外走。可惜赵万青毫不留情,任凭赵万里偷偷用力拉扯他的衣襟,赵万青死活就是坐在那里不动弹。赵万里心急如焚恨不能当场踹这个不懂事的弟弟两脚。就在这时,“叮叮当当”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个三四岁穿着一身葱绿色小袄的小姑娘摇摇晃晃的从迎宾楼的后堂跑了出来,这小女孩对这堂口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全然不顾,目不斜视的径直朝赵万青跑去。不,应该是朝着赵万青桌子上的那碗酒跑去。
“啊——”楼上楼下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赵万里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吓得节节败退。楼上的九月红翻身从四五米高的二楼天井直接跳到赵万青的面前。一如清风落叶悄无声息,再看九月红气不喘眼不跳分明就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凤娘!”看见小姑娘被赵万青亲密的搂在自己的胸前,九月红虽然十分焦急却强做镇定的一言不发静静看着。
我一直站在门口,这时才看清楚这位小姑娘的容貌,忍不住心中也是一阵翻江倒海。因为这个小姑娘太像一个人啦!只见他的容貌完全就是当年在嘉定城中黄家祠堂里被赵万海刺死的那位美少妇的脸,赵万里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死在他面前的巾帼英雄,所以才会失态。
“妞妞!”这时候从后堂传出一个男孩的呼喊声,接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焦急的炮了出来。当我看见这个小男孩的面容时,更加震惊的无以复加,一个久违的名字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黄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