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瞄着他走出去,她才扑哧笑出来,可这笑声还没落定,就见那货又折回船舱。她一紧张,速度闭上嘴,准确无误的咬在了舌头上。
惊慌失措中,宁雪霏脸上的肌肉习惯性的板着,除了脸颊红得像猪肝,眼睛眨巴的频率有点高之外,别的都还好。
从没见过她脸上有那么明快的表情,唐乐一下定在了门口,倒像他是那个很尴尬的人,好半晌才温温吞吞的说:“那个……忘拿筷子了。”说完一溜烟拿了筷子冲出了房间,靠在门口眨了眨眼,“你……继续。”
宁雪霏静默了三秒,见他消失,忙不迭把疼得火烧火燎的舌头吐了出来,泛着血丝的舌头尖在外面上下卷着,像个卖萌的小奶狗。
“那个……喝水不?”唐乐从门口冒出脑袋,满脸都是贱笑。
“不喝!”宁雪霏抄起手边的杂志,哗啦啦飞舞着砸了出去,赶紧转身躺下,果断用被子蒙上了脑袋。
“诶,我这就走了,别害臊了哈。”
唐乐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耳朵直灌进来,宁雪霏耳廓一烧,脸也更热了。
最后闷得不行了,她才从被子里出来,呼哧呼哧喘了半晌气儿,自顾自傻乐起来。
在这船上养伤的半个月,倒是比她在宁家的十几年笑得还要多。
半个月前,她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三刀后丢进海里,承蒙那天晚上唐乐少爷雅兴十足,大半夜不睡觉划着救生艇去钓鱼,把她给捡了回来。
据说当时她身上绑着很多石头,亏得唐乐水性好,不然也救不上来。
也亏得他愿意救她。当时宁雪霏听完,撇了撇嘴,在心里就这么想。
亏得他愿意救她,没怕把自己搭进去,亏得他愿意救她之后尽心尽力的照顾着。
让她好多时候,都想见见他那个六岁就看上了的小初恋,看看她长大之后到底跟自己像不像。
按照唐乐的说法,她能活下来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奇迹。
要不是这船上的急救设备够先进,要不是有刚好有个外科医生在,要不是唐乐跟她一样是倒霉的熊猫血在危急关头当了血袋,要不是她自己足够给力坚持到有了肠线缝合伤口,她已经成了这海上飘着的一缕冤魂,能不能投胎都是个未知。
忘了是谁说,冤死鬼投不了胎。
宁雪霏不迷信,但也希望自己这辈子能善始善终。
不过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成为铸造奇迹的人。
好像所有的事在唐乐夸张的描述之下都能顶上一圈神圣的光环,神格被提上去一个层次,不知道为什么,自认为打小就跟幽默感仨字无缘的宁雪霏,很喜欢他的夸张。
苦命的孩子有朝一日会成为奇迹,她琢磨起这事儿就想乐。
宁雪霏长出口气,心道,如果她的人生里真的有贵人这种东西,唐乐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四月的阳光正好,不炽烈但够温暖,这个时间的海风也柔柔的,拂过面颊刚好能稍微带起鬓角的碎发。
宁雪霏随手挑出一本床头柜上的杂志,翻着翻着就有了睡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就不听使唤了,眼皮也沉得再抬不起来。
朦朦胧胧间,她听见唐乐吵吵来吵吵去的声音,不由皱起眉头,含含糊糊的抱怨,“唐乐,你就不能安静,安静一会儿啊……”
“不能,绝对不能,雪霏,赶紧看我一眼,赶紧的,我快要被章鱼给吞了!”唐乐跳脚的声音一路走高,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猴子,着急败火的。
“章鱼?”宁雪霏的神志还处于半睡眠状态,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
她懒洋洋地拉开眼皮,只见唐乐抓狂的抱着头在船舱里走来走去,一只短蛸趴在他的鼻子上,正不遗余力的挥舞着八条长腿跟这货的帅脸做斗争。
“这就是传说中的糊你一脸吧?”宁雪霏怔愣愣的喃喃道,然后,忽然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好像把这辈子的笑都攒到今天爆发出来了。
笑着笑着,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宁雪霏急急捂住肚子,张皇失措的吵吵起来,“唐乐,坏了坏了,肚子,肚子好像坏了!”
唐乐一惊,赶紧把短蛸抓下来甩一边,直冲过去,“天,不是把药线给笑开了吧?”
他紧张兮兮的拿开她的手,忙不迭去掀衣服,倏尔,被宁雪霏一把攥住。
“逗你的!”宁雪霏贼贼地瞄着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唐乐长舒口气,一下瘫软在床边。
他拽着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口上,“臭丫头。”
宁雪霏一怔,手心里他扑通扑通的心跳那么明显,让她的心也跟着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