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峻还是沉不住气:“你猜我今天早上去买菜遇见谁了?”
“遇见卖菜的了。”
“我看到你们班那个谢嘉艺的爸爸,真没想到,她爸爸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竟然在菜市场卖猪肉。”
夏天翻翻眼皮,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北大高材生不是也卖猪肉嘛!怎么?你有职业歧视?”
“没有没有,只是感概,人家把女儿教育得那么好。”
夏峻故意这么说,看夏天的反应。夏天倒是坦诚,直言相告:“不过,你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谢嘉艺的爸爸,那是她花一百块请的演员扮演的。我不是早都告诉你了嘛!这学期要是开家长会你和我妈都没时间参加,给我一百块,我也可以搞定。”
夏峻气得用筷子敲了敲他的头:“好的不学,尽学一些歪门邪道。”
夏天吃好了,碗一推,正准备溜之大吉,又回过身,把桌上的碗筷收回厨房,自觉洗碗,念叨道:“我学好啊,你看我,关爱老人,孝顺父母。爸,你那手怎样了?”
夏峻活动活动手腕,右手还有点僵硬,老骨头难养,自嘲道:“凑合能用吧!放心,打人还不行。”
“那我就放心了。”
通过一天的侦查和观察,夏峻不仅没觉得儿子有太大的问题,反而对夏天有了一种新的认识,他友爱,细心,善良,有爱心,虽然有那么点叛逆,但那无伤大雅,即使还没搞清楚手绘结婚证的动机,夏峻也认为,不该以恶意揣测和定义孩子们之间的感情。想起儿子今天喂猫的动作,他一时感慨,主动说:“刚才我和玥玥路过一家宠物店,看到一只玳瑁猫,很可爱啊!我们要不要养?”
夏天一愣,警觉地转过身:“让我养猫,我妈同意了吗?”
“现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
“让我养猫,是有什么交换条件吧!”
“没有。”夏峻私心里当然想提个交换条件,但是当下不能提,想要对方做什么,让对方心甘情愿才是上策,同意养猫,只是诛心的第一步。
没想到,夏天思考了三秒,果断拒绝了:“算了,玥玥不是对猫毛过敏吗?不养了。”
夏天上楼以后,夏峻思考了一下,儿子一定是因为外面有了猫,所以拒绝了家里养猫的提议,如果他想把外面的猫带回来,也不是不能商量。
晚上十点,佳佳回来了。她进屋的时候,夏峻刚刚给玥玥洗完澡,给玥玥腿上的蚊子包抹一种绿色的药膏,那几个蚊子包红肿凸起,看上去触目惊心,玥玥把一个都挠破了。
佳佳见状大吃一惊:“什么情况?蚊子咬的吗?你带她去哪里了?“
小情人被蚊子咬成这样,夏峻心里正自责呢!但自责的同时,也隐隐担忧佳佳回来责难,果不其然,佳佳发作了,夏峻为自己找借口,企图功过相抵,说:“侦探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为革命流血流汗,是应该的,今天还是有收获的。”
“侦探?什么侦探?”
夏峻把早上和放学跟踪夏天的所见所闻对佳佳一五一十地说了,并得出自己的结论:“就是小孩子间纯洁的友谊,别乱猜了。”
“要是顺路和同学一起上学,那还正常,都绕路去接,那就很有问题了,你这个脑袋到底怎么想的?还有,那个手绘结婚证的事搞清楚了吗?”
“还没。”
“那你干什么了?给孩子咬一腿蚊子包,什么也没搞清楚啊!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方法?循循善诱法,旁敲侧击法,敲山震虎法,实在不行,威逼利诱法也行啊!我是让你带着女儿在太阳底下奔波做侦探吗?咬成这样,你不心疼吗?”
佳佳火气有点大,夏峻自知理亏,不想战事升级,认错:“老马失蹄,是我疏忽了。”
谁知陈佳佳不依不饶:“蚊子是能传播疾病的,你看过新闻没,一个孩子被蚊子咬了,恶心,发热,呕吐,最后昏迷休克,不治身亡。”
“哪有那么玄乎!”夏峻企图小事化了,休战,赶紧睡觉。
“带娃育儿无小事,看起来是一件小事,稍不注意,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佳佳喋喋不休,还欲继续说教下去,夏峻的好脾气被耗尽,终于不耐烦,打断了她:“行了行了,当了几天芝麻官,学会训人了,一套一套的。用人不疑,就是蚊子咬了几个包的事,多大点事啊,用不着上纲上线吧!谁带孩子不出点小状况呢?”
“轮到你了,你会说一点小事用不着上纲上线了?我以前带娃,磕了碰了,头疼脑热,你是怎么说的,你不依不饶,我就像犯了罪,全都是我的错,做得越多错的越多,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我才说了两句你就受不了了?”
一激动,陈佳佳把过去陈芝麻烂谷子的怨言全倒了出来,自夏峻失业在家带娃以来,佳佳尽量地保护着夏峻的自尊心,但在这个夜晚,因为那几个硕大的蚊子包,因为一股莫名的火气,她不管不顾,任由自己发泄出来。
夏峻那根敏感的神经被刺痛了,冷笑了一下:“终于说出来了,不装大度了,承认了吧!你就是一直想找个机会报复我,抓住我一点小错,然后控诉我,把你曾经受过的委屈,全都在这里找补回去。”
这话戳心,陈佳佳承认,当夏峻在带孩子时遇到和她当时同样的难题时,很多时候,她不动声色,但心里有一种大仇已报的暗爽。
人性如此,可是她不能承认,反呛道:“你理亏,你心虚吧!”
“我心虚什么?要说心虚,呵呵!陈佳佳,我问你,你今天手机一直关机啥意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饭局?老同学重逢?闲人勿扰。”夏峻忽然脱口而出。整整一天了,这个疑虑如鲠在喉,让他不吐不快,趁着吵架拌嘴,他索性说了出来。
陈佳佳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平日忠厚稳重的夏峻,说起伤人的话来,句句锥心,她望着他,忽然觉得他那么陌生,他有了眼袋,脸部浮肿,说话的样子面目可憎,他变得小肚鸡肠,尖酸刻薄,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这种无中生有的猜忌和中伤对夫妻感情是致命的,佳佳沉默了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才得体,不至自己难堪。
夏峻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已深深地刺伤了妻子,她的沉默,反倒授之以柄,他以为她理亏心虚,更是怒火中烧:“说话啊?怎么不说了?”
是的,她不想说话了,仍强忍着泪水,咬牙切齿道:“我可以解释,但是你龌龊的心思,肮脏的恶意,让我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夫妻间的剑拔弩张硝烟弥漫,吓到了玥玥,孩子咧嘴哭起来,才暂时止息了这场战争。夏峻心情复杂地去哄孩子,佳佳一气之下,拿了被子到书房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