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听到这话，他的眼中掠过一丝不可置信。

    “是女皇授意余三花，让押运粮草的押运官玩忽职守，才让老唐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最终造成她战死沙场。”

    “女皇和余三花？”余夕灿轻笑了一声：“我本以为，我的余生会与烈酒为伴，我会思念着她，直到死亡。”

    “现在呢？”

    “现在。”余夕灿恶劣地勾起嘴角：“我有一件大事要做。”

    “呵呵……”华云雀立刻会意，也跟着他笑起来：“我支持你。”

    “支持我？”余夕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就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谁说一定是万劫不复，万一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华云雀笑着与他挥手道别，临走前，回头神秘兮兮地道：“为了表示诚意，我会纳几门夫侍进门，彻底将余夕阳冷落于后宅。”

    “呵……”余夕灿继续笑，笑着笑着，双眼逐渐朦胧。余夕阳过得怎样与他何干？他只要他的将军，他的晚照。

    以前，是他的将军为他谋划一切，帮他报父仇，报被欺负的仇。如今得知，他的将军死得那样枉然，他又怎会坐视不管？

    他没想到，晚照之死还有这样的内幕。当然，他不会轻易相信华云雀，事情是怎样，他自己会调查清楚。

    华云雀可没骗他，除却她曾是女皇身边人的身份，她和唐拂路算得上惺惺相惜的对手。

    唐拂路利用华云雀，让她娶了余夕阳，给自己摆脱麻烦。华云雀早就看出这一点，她没想到的是，唐拂路打的主意是让她调查田默年，找机会找到他背后田氏犯罪的证据，然后找机会扳倒田氏。

    华云雀之前就接到女皇派下来的任务，要找到唐拂路和余三花两人之间的制衡点。她查过之后，发现唐拂路满心满眼都是余夕灿，余三花却觊觎着皇位。

    于是通过余夕阳深入余府，查找证据，却被唐拂路引导着调查了田默年的背景。她早就知道，书桌上突然出现的那本账本是唐拂路给她的。

    田氏一旦倒下，余三花如同废了一只手臂，这样做也算完成自己的任务，她给唐拂路送了一个顺水人情。

    和余夕阳在一起，其实是华云雀一手策划，是她甘愿被唐拂路利用，说来，也是她利用了唐拂路。若是撇开两人的立场不同，她们也算互相成就的好友。

    没想到的是，田氏的倒下间接害死了唐拂路。让她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切都是唐拂路利用她给余夕灿的父亲报仇。

    唐拂路对余夕灿的珍爱，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所有人都羡慕不及。

    女皇她，已经不配坐在江山之主的位置上。凤栖国在她的手里，迟早会亡。她可以善猜忌，但不能昏庸。害死唐拂路，就是她昏庸的直接证明。

    余夕灿将自己的想法与无忧沟通过后，便开始自己一系列的部署。已经当上大将军的无忧听了他的想法，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华云雀作为子桑婉儿的监察百官的眼睛，在唐拂路死后，她就装瞎了。甚至还无数次包庇唐拂路的夫君余夕灿，纵容他做一些不符合常理之事。女皇听到风声，华云雀圆滑又狡黠，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做的事情掩盖过去。

    盛清十七年八月的某一天，大将军赵半简起兵造反，带领大军包围京凰城。前兵马大将军夫君余氏参与其中，带兵包围余府，也包围了皇宫。

    他看到跪在自己脚下的母亲，冷冷地朝身边之人吩咐了一声：“杀无赦。”

    说完，不顾田默年的乞求，不看余三花的震惊，直接转身离去。

    余府被屠，余夕灿辗转到皇宫，与宫卫军们缠斗在一起。赵半简带兵前来，与他汇合于朝见大殿。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子桑婉儿斩于剑下，将子桑明觉幽禁于潇月殿。

    看啊将军，阿灿为你报仇了呢！皇宫血流成河，宫女奴才，女皇的宫君、宫侍、宫从全都死在大军的屠戮之下。宫中的哀嚎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人们神经紧绷着，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唯独他感到浑身轻松，一阵释然。

    他推翻旧朝代，将国号改为路照，年号为拂晚，成为这个世界第一个男皇。

    他心中有一个触手不及之人，唐府是他唯一的栖息所。他命人在栖梧城城外修建了一处篱笆小院，将唐拂路的坟墓圈在其中。

    拂晚一年，他废除男卑女尊制度，推行人人平等理念。他鼓励男人们习武，鼓励男人们走出后宅。

    新的理念让人难以接受，男人们也无法轻易改变自己固有的观念。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政令无法推行。后来，他变成路照国人人拥戴的明君。

    只可惜，他的寿命极短。

    弥留之际，他将赵无忧唤来莉院，穿着唐拂路为他置办的紫袍，戴上紫玉簪。坐在银杏树下，看着院中渐渐枯萎的茉莉。

    无忧来到莉院，朝他行了一个礼，然后坐到他的对面：“既然你去意已决，我再怎么劝也无济于事了。”

    “我死以后，帮我照顾好这院里的茉莉，照顾好这棵银杏，看护好这座宅院。”余夕灿脸上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迹，今日，他露出久违的笑颜。

    “我从未见过，给自己下毒下得这么认真之人。”无忧叹息了一声：“你和将军一样狠心，大府君，你活成了将军的样子。”

    “这样吗？”余夕灿笑容又深了一些：“荣幸之至。”

    “还有什么请求，一并说了吧！”

    “带我去栖梧城，将我葬在晚照的墓里。”余夕灿站起身，伸手扯下一片青色的银杏叶，喃喃道：“无忧啊！你该成家了，不要找自己喜欢的人，你也看到了，我和晚照并没有好结果。”

    “大府君。”

    “无忧，我把江山交给你，愿你善待路照国的每一个人。”

    唐拂路，唐晚照，是他生命的全部。两年了，他终于解脱了。

    晚照啊，看到了吗？阿灿为了你，颠覆了凤栖国的皇室。阿灿为了你，抛弃自己原有的三观。阿灿为了你，变得勇敢狠厉。阿灿为了你，穿上戎装。阿灿为了你，变得刀枪不入。

    阿灿学着你，给自己下了毒。这一次，阿灿真的要寻死了，不为引起谁的注意。

    “晚照啊！给自己下毒这事，是你学我呢？还是我学的你？”

    余夕灿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的时间到了，可他的将军走了太久，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她的脚步。

    半梦半醒，浮浮沉沉之间，他仿佛看到一抹蓝影，是他的将军吗？

    是他的将军吗？

    “大府君。”赵无忧望着倒在银杏树下的余夕灿：“走好。”

    “羡慕你有资格寻找将军。”

    “大府君啊！”

    “祝你，下辈子还能遇到将军。”

    不知是赵无忧哭了，还是风哭了。她看啊！应该是银杏树哭了，不然怎会在此时摇曳，落下几滴银杏泪，瓢转掉落在大府君身上。茉莉也哭了，枯得垂下了头。

    就连死亡，他都要挑相同的日子，算计得一分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