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我——我杀人了!妈,你听我说——”
这下糟了,母亲一定会被这个消息吓晕过去的,我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没有电话摔在地上的声音。
几秒钟后,才传来母亲有气无力的声音:“唉,你个该死的混账东西,是哪辈子造的孽哟!”她突然提起了精神,命令般地说,“你赶快跑,跑的越远越好,要是被抓住了这辈子就完了!跑到国外去,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说完她立即挂了电话。
再打也就打不通了。
“瞧,多伟大的母亲啊!”于蓝在一旁嘀咕到。
我把脸深深埋入双掌之中,担心的事情究竟还是发生了,好在我还没被抓住绳之以法,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为什么要用到这个词呢,因为在之前看的那么多电视剧中,犯罪的人无论怎样逃,逃到哪里,最终都会被捉住绳之以法,让电视机前的人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那八个字。从来没有哪一部电视剧是讲述某个人犯了最却没被捉住的,如果电视剧那样拍就永远也拍不完,直到拍出几十个续集后等到罪犯老死,然而没有哪一个导演傻到会去那样浪费昂贵的胶带。就算有那种傻瓜,电视台也不被允许播放,毕竟那对社会太不负责了,会助长社会上的犯罪行为,比如《越狱》这部电视剧上映后的那年,各地的越狱事件就比往常多了许多。所以电视剧那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思想一直都被采纳,还有一个重要的好处就是对那些正在电视机旁的罪犯起到震慑的效果,说不定就有哪一个非顽固分子就因为这个而投案自首了呢,还有就是对那些看过了这类电视剧后却又不一小心犯了罪的人,也能起到恫吓的作用,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虽然明明知道世间还是有些犯了罪又成功逃脱了的人。
你不禁会想,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我怎么还有心思去扯这么多。所以当我将告诉你我是个极爱幻想的人,有人称之为大脑活跃的表现。也正是由于这个似乎比较活跃的大脑,才避免了脑子里再一次造成混乱,从而能使我在之后的时间里做出了一个不算荒唐的决定。
与此同时,让人担心的是我那可怜的母亲,会不会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下生出什么意外?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早年丧夫的悲痛并没有挫失她对生活的勇气,反而还让她更乐观地把一个正当年少的儿子抚养成人,虽然这个孩子没成器,但她也始终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如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闯下滔天大祸,他的人生将因此而糟糕透顶,那这个不幸的母亲还会继续保持着对生活的信心吗?
想到这里,我就十分害怕,这种害怕犹如一个扔进湖水中的巨石,将我之前相对平静的内心弄得波澜起伏。我开始不知所措地慌张,接着,这种慌张上升成无能为力,最后转化为深深的抱怨。我抱怨眼前这个女人,她是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最初这股抱怨只是在心里,最后由大脑翻译成了语言倾吐出来。
“这都是拜你所赐,于大小姐,这下你该得意了吧!把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变成一个杀人犯,你应该很自豪!”
“可怜的孩子,在发这句牢骚之前你应该想想你现在为什么没有在警察局蹲着,而是在这柔软的皮垫上像树袋熊一样坐着。”她依旧一副傲慢的态度,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不要再叫我‘可怜的孩子’!”我恼怒喊道,“不要摆出一副把全世界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慢架子,所有人都不需要你去可怜,你应该可怜一下你自己,四处招人厌而没人喜欢,最可悲的是你连做人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以为用虚假的承诺就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的确也做到了,因为对被你玩弄的对象是一个像我这样茅塞未开的笨蛋。你那些小伎俩也就只能够对付我这种笨蛋,所以你不需要太得意。”
“在我决定把你扔出窗外之前,最好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激怒我。”她瞪了我一眼。
“你除了会威胁人还会做什么,别以为假惺惺救过我几次我就回对你感恩戴德,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我一手造成的?你他妈的放屁!当初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三番五次地像求菩萨一样求我,你他妈的就是条乱咬人的狗!”
“我求你是求你带我去杀人吗?我求你使求你把我像耍猴一样耍吗!狗,我看你更像,还是一条卑鄙无耻的母狗!”
“够了!”她一拳挥在我脸上,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喘着粗气,“四处惹麻烦的家伙,除了喋喋不休什么都不会。”
“暴徒!你这个该死的暴徒,啊——”我捂着左眼吼着,剧烈的疼痛使得我把身子蜷成一团。我紧闭双眼,一些细小的白色星点从眼球迅速传到神经中枢,耳朵里“嗡”的一声,随即而来的是眉骨开始迅速肿胀,我感觉到有一股黏乎乎而且温热的液体在手指缝里流动,我以为是眼球破裂了,睁开眼一看手心才知道是眼眶上皮破了流出的血液。我忍受着一阵又一阵的肿痛,抬起头半睁开眼看着车的顶棚,同时感到有些眩晕。
她顺手扔过来一包纸巾,低声说:“把脸上的血擦了。”
“你除了会动粗还能做点别的吗?”
“我一向觉得自己的拳头比舌头实用很多,尤其是对付你这类舌头臭烂了的鹦鹉。”
我本想对这句话大发雷霆的,却又感到浑身乏力,所以才懒于动怒,不如省下力气来忍受这该死的疼痛。
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除了发动机的轰隆声什么也听不见。此时我才发现我们早已出了城,正行驶在北郊一条宽阔的马路上。昨晚刚下过一场暴雪,路面布满了铲雪车留下的痕迹,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逐渐消失,地面低洼处开始聚集起由冰雪融化成的水,使得车轮容易打滑,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稍微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原野上的宁静。道路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一些散乱的村庄和房舍,积雪覆盖的大片农田以及突兀出的几座小丘,凡是能和天空打个照面的地方都被这冰雪毫不犹豫地染成了白色,似乎盖着这层洁白的棉被,正悄悄地冬眠。它们以一种最安静的方式告诉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寒冷而漫长的冬季还在这片土地上驻留,但不会太久,因为那些露出冰雪的石缝中间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这一切都在向沉浸在新春之喜中的人们提示,春天正悄悄地朝这片土地走来。
而此刻太阳已经从东边升起,金色的阳光普洒在大地上,被各个不同角落的积雪反射回来,进入了瞳孔,十分刺眼。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在沉默了十几分钟后,我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回北京,有更刺激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她说这话时语气十分沉重,貌似有一项艰巨的任务就摆在眼前。
“啊,这位大姐!你爱玩刺激你自己去玩,可不要再拉上我,你嫌我现在这副模样还不够狼狈吗?”
“我在猎豹大队服役的时候,我的头儿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处境越糟糕的人越能在刺激中大显身手。所以他经常给我们制造最恶劣的处境,例如一个人,两天干粮,在暴雨即将来临的季节被空投到一片深山老林里存活两周,只有两发子弹的手枪,一发用来保护自己,一发可以在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和世界说拜拜。”
“听起来倒挺好玩的。”
“它教会我怎样在一天之内杀掉一头熊、三只狼和十条蛇,以及怎样在树上睡觉,至今我仍觉得是那句话鼓励了我。”她像陈述一件丰功伟绩一样得意地说到。
“熊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杀了它应该被关进大牢。”我厌烦她得意的样子。
“哼哼,这正是这个社会的可笑之处,把人命看得比动物的命还轻。”
“能有谁可以比一个杀手把生命看得更轻呢,你就那么需要钱吗,可以用别人的性命来换?”
她斜扫了我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你要记住,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你不想做而又必须去做的。”
“这样说来,你所谓的那件刺激的事既不是我想做的也不是必须做的,所以我更没有理由再和你同流合污了。我如今是个杀人犯,只想逃的远远的,过点平静的生活,不被抓住就好。”
“逃?逃到哪里去?现在不只是那帮酒囊饭袋在找你,还有更能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人想要取你性命,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惊讶地望着她:“还有谁想要我的性命,我看是你吧?好,你要就拿去,给我个痛快,别再想以死来要挟我帮你做什么,我受够了!”
她突然在路边停下,一把将我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