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寅时未至,临溪山庄内外早已灯火通明,各人进进出出,都在为晚间举行的大礼做最后准备。
苏沐也是草草小憩了2个时辰便起了,今日还有太多事需要他去打点,万不可有一丝懈怠。内厅摆设,喜堂布置,外门迎宾,再到厨房、席面,他一刻不停得一一确认过,生怕还有何处不够细致。直至卯时,苏沐才在厅内坐下,抬手扶额闭目养神。
“小公子。”有下人进来禀报。
“嗯?”
“少庄主已起身梳洗更衣了,您可是要去见一见?”
“哥哥起了吗?那父亲母亲可起了?”
“庄主和夫人也已经起了,正在内堂用早膳。”来人答道。
“那哥哥那边我就不过去了,你嘱咐底下人好生伺候就行,我先去陪父亲母亲用膳,正好我也饿了。”说着又是含了一抹笑意。
“是!”来人向苏沐施了一礼,缓缓告退。
苏沐自椅上起身,也从内厅迈出往内堂去了。
一路上入眼皆是红色,彩灯高挂红绸飞舞甚是美观,苏沐看来颇为满意,嘴角不觉间又荡起笑意。
来往的下人仆从们见了苏沐纷纷施礼,他脚步不停一一颔首示礼,走过两条长廊便来到了内堂门前。
内堂门前原是一处花园,因那陆琦桑素爱伺弄花草,又因她偏爱茉莉,是以园中所栽半数以上皆是品种名贵的茉莉花,只在东边角落里有一小片不合群的紫色。
那是薰衣草,是苏沐与那人一起种下,那人归家之后也是苏沐一直悉心照料,从不假手旁人,那人走时还未到花期,无缘得见,这么些年苏沐一直心心念念,望那人再来之时可与他一同赏花,怎知再见之日,却要毕恭毕敬唤声嫂嫂,花期已过,徒留遗憾在心头,终是落花流水一场空。
苏沐定定看了一会那花,随后整整衣衫迈进内堂。
“父亲!母亲!”苏沐对着父母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用过早饭了吗?”嗓音不怒自威。
“还没呢,特来父亲母亲这里讨一口饭吃。”带着三分笑意三分俏皮,苏沐在双亲面前一贯如此。
“什么讨不讨的,想吃就坐下!”陆琦桑无甚喜色,只是这讨债鬼来了心里总也是开心的。
“儿子遵命!”这个苏沐真的是很爱笑,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沐春风,一旁站立着的侍女见了都不由的弯起了嘴角。
苏沐在父母下首坐定,随手拈起一块糕饼就往嘴里放,一连吃了好几块才停下,后又拿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小口。
“前面都安排好了吗?”威严声再次开口问道。
“都差不多了,我检查过好几次了,等吃饱了再去看看,父亲,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苏沐一边回答一边抬头望向父亲—临溪山庄现在的庄主苏长青。
苏长青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略带赞许道:“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哼!”陆琦桑却不置可否。
苏长青看了一眼陆琦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苏沐看着父母这般模样,也唯有俏皮的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气氛正尴尬,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此时艳阳已经高照,这人一身红衣,阳光照在他身上,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只见来人肤色白皙,眸若星辰,精致小巧的嘴唇衬着高挺的鼻梁,嘴角含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当得起沉鱼落雁,比得了闭月羞花,只是他眼角眉梢透着几分英气,美则美矣,却一看就是个男子。
来人正是苏洛,临溪山庄的少庄主。
“父亲,母亲。苏洛先向父母行了一礼,后又朝苏沐道:“阿沐也在,倒是我来的晚了。”
“哥哥来的正是时候呢。”苏沐朝苏洛眨了眨眼。
“哼!”陆琦桑眼见苏洛进来,又看到儿子卖乖,不满的哼出声。
“今日是你的大日子,用过早饭就好生去准备着吧,我也累了,外面的宾客就让阿沐去招待着吧。”
苏长青忽略陆琦桑的不满,对苏洛交代几句就起身准备离开。
“是。”苏洛应道。
眼看苏长青起身,陆琦桑终是忍不住出声道:“少庄主大婚,让个小辈去招待宾朋,你们苏家好大的礼数,啊?”
陆琦桑遇上苏洛,话里话外始终是夹枪带棒的。
“这话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始终是阿洛的母亲,还是这临溪山庄的女主人,应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苏长青的语气已带了几分怒意,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陆琦桑便抬步离去了。
陆琦桑虽心里窝着火,但听苏长青承认自己的地位,也是不好再发作了。罢了罢了,左不过只是成个亲,看他没了娘就当可怜他吧。
其实这陆琦桑倒也不是那刻薄继子,心思歹毒之人,只是自小在陆家这样的大世家长大,在家千依百顺惯了,难免骄纵了些。
“一会儿我就随你们去看看,一个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嘴里虽还是不饶人,但这话中的意思却已变了味道。
苏洛苏沐听罢相视一笑,齐声应道:“是!”
其实关于今天的这场大礼,该做的不该做的,苏沐都已做到了十成十,陆琦桑也只是随着苏沐再巡视了一遍。眼见自己儿子办事如此妥帖,心里不免又涌上一阵忿忿不平,交代了几句便去前厅招待女眷去了。而苏沐眼见时辰将至,也转而去了前厅招待各世家的来客。
因着各地的风俗不同,朝余阁便不需苏洛这个新郎官亲自去往雁山迎亲,时辰一到,只需在外门等待余紫之下轿,再将人抱进门即可。
日暮西山,临溪城的大街小巷都挤满了男女老少,全都想一睹朝余阁阁主之风采,也顺道在心里评判一下,这个未来临溪山庄的女主人,配不配的上他们心目中谪仙一样的少庄主。
此时,临溪山庄辰星楼内,苏洛正站在窗前,定定的望着窗外明月,他一身大红礼服,一头乌发高高束起,月光皎洁,微风轻轻,都好似在温柔抚摸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他的眼睛如星辰般璀璨,嘴角梨涡隐现,望着月亮的神情专注又认真,乍眼看去,仿佛是透过月亮在看着什么人一般。
苏锦立在苏洛身后,看着这个陪伴了三年的少主人,微微有些心疼。三年前,苏锦被指派给这个刚被寻回的少主人,负责照顾他保护他,她眼看着这个初来时爱笑爱闹的少年,在三年来越来越沉默,最后犹如一潭死水再激不起一点水花。
每每在他伤心难过沮丧不安之时,便会如此刻这般,定定望着月亮,她有时候不禁想问问,这月亮到底有什么可看的,这月亮又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他静心平气,一展愁眉。
“什么时辰了?”
苏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丁便听苏洛问了这么一句。
“公子,酉时已过,算算时辰,花轿应该就要到了。”苏锦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