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聚精会神听到要紧处,陆隐却突然止住话头,不再开口。紧蹙的眉头越皱越紧,双眼紧闭,整个人犹如失了重力般倚靠在红木椅上。
陆飞陆垚本是少年心性,难得听陆隐提起当年旧事自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一探究竟的冲劲被勾的如奔涌的浪潮,一下一下打在心尖上,瘙的心痒难耐,可陆隐却突如其来沉默下来,一副完全就是不想再继续下去的模样,年少好奇的心犹如隔靴搔痒,殷切看着陆隐的眼神仿佛也在无声的催促着:继续,继续。
沈煜倒是比他二人沉稳的多,一样的淡然,一样的从容,也并未因陆隐的停顿而有任何的波澜。
二人不敢明目张胆催促陆隐,却又实在是无可奈何,陆飞为人好冲动,欲语还休的姿态全写在了脸上,反观陆垚,一会儿功夫就已经从好奇中抽离出来,他佯装端起手边茶盏抿了口茶,实则眼神几不可查的朝沈煜看了一眼,虽是一扫而过,但沈煜还是察觉到了。
沈煜回望过来的眼神被陆垚及时捕捉,他看似在饮茶,实则是就着茶盏遮在面上的阴影,状似无意的对沈煜笑了笑,眼神中藏着几点恳切,放下茶盏时,神色又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沈煜了然,稍一沉吟,接着便无声的向陆隐投去目光。
并非沈煜要顾及着陆垚,只不过刚才陆垚并未对他多加为难,再加上陆隐的话头起于齐楠,但这么半天下来也不见陆隐提到齐楠,对于自己的师父,沈煜不可谓不在意。
“哎……”
沈煜的眸光无声却坚毅,过了半晌,陆隐方悠悠叹了一口气,身体自椅中坐直,脸上的表情也不似方才那般颓然。
“之后林远阳便以此为借口,杀了秦家上下72口,除了秦暮雪,无一人生还。”
陆隐的神色已回复如常,平淡的话语毫无涟漪,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仿佛这血染的杀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秦暮雪,乃齐老前辈所救!”
陆隐对上沈煜眼神,又补充了一句。
“那…秦临霜……”陆飞不合时宜插嘴道。
陆隐愣怔片刻,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悲凉:“……死了,被林远阳刺伤,跳进了洛川河。”
“尸体呢?”陆飞一时嘴快,脱口而出。
陆隐显然未料到陆飞竟如此直白,瞥了他一眼,神色间已有不悦。
陆飞见状,遂闭口不敢再多话,心内就像吊着七八个吊桶一般忐忑不安,他原以为陆隐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却在片刻过后又听他开了口。
“当时林家派人在洛川河上打捞多日,终于在第五日打捞上一具女尸,尸身浸泡多日全身肿胀,面目难辨,然衣着打扮皆同她落水之前一般无二。”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陆飞很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明明已经隐约猜到了陆隐的心思,却还这么不知深浅就问出了口。后怕顺着脊背缓缓往上爬,连额角都惧出了几滴冷汗。
“我累了,各自散了吧!”
不知是懒得再去追究陆飞的莽撞还是被记忆的碎片砸的已不知如何面对,陆隐说罢便自顾离去,未有一刻迟疑,连身为主人家的礼节也全然不顾了。
想必秦临霜在他心里,是一道无法言说的伤疤,此生都难以愈合。
陆隐看似交代了事情最后的结果,可实则只是交代了秦临霜的那一部分,声名卓著的秦家怎会一夕之间被向来以邪魔外道论处的林家这么轻易的灭门,秦昊呢,是死是活?还有齐楠,又是如何救下了秦暮雪?秦暮雪,又去了何处?最后是林家,现在的江湖上明明没有这个家族存在了。这桩桩件件看似清明,却仍是罩于沉沉迷雾下,半分窥探不清。
奈何陆隐已然自去,任他们三人想破脑袋也只能在堂上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