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沈煜显然有些不敢相信,看这小童,明明还是安然睡着的模样。
“是!”
沈星辰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定在小童的脸上。
这小童看来约莫十岁出头,之前沈星辰出明园时他还睡着,无意中一眼带过,还觉得这少年俊秀干净,由衷感叹了几句。这本该是朝气蓬勃的好时候,如今却这般悄无声息死在了明园门前,怎能不教人惋惜。
他未与沈煜二人有正面接触,连话都不曾说过半句,但也是一条鲜活的、明媚的生命。
看他小小年纪,这份守夜的差事原先定不是他的,眼下却说不清究竟是无妄之灾还是替人受死。
若自己未和沈煜来这平江进这陆宅,或许这小童此时依旧如往日一般,安睡于自己小小的被窝,酣然入梦。
沈星辰面上有哀伤之色,沈煜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并未多言,只是走上前,站在他身后,无声又坚定。
这样无声的陪伴在过往漫长的时光中总是不期而至,在沈星辰的少年乃至之后的岁月,都有着不可撼动的力量,即便后来的他无论惊慌无措还是满心茫然,仍能感受到有一个人站在他身后,令他前所未有的心安。
且这个人,只会是他的师哥—沈煜。
沈星辰回头,与沈煜相视一笑。
这样的默契,自骨血中透出,毫无缘由。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将注意力又转回了那小童身上。
沈煜蹲下身,与沈星辰一道,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小童的遗体,却未见有任何明显的伤痕。
小童面色惨白却安详,死前不似历经过痛苦,惨白中透着细微的青色,相必也不是中毒,如若是中毒,死者遗体应当泛青黑色,且唇舌青黑之色尤甚,断不会只如现下一般,只隐约可见在面部,不仔细观察根本觉察不出。
沈星辰仔细检查完小童遗体,还是忍不住叹息道:“师哥,这孩子…可惜了!”
沈煜的心绪也有些难平:“稚子无辜!”
不忍见他孤零零躺在此处,如被人遗弃一般,沈星辰喃喃道:“还是先将他抱进明园吧!”
悯色浸着星辰闪烁,或许是想到自己,若当年没有沈煜,或许他在小童这般年纪也会如他这般曝尸荒野,无人收尸,想来是何等凄凉。
收敛情绪,沈星辰抱着小童的身体起身,轻飘飘如一只瘦弱的幼崽,揪着他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随着小童的身体离开地面,沈星辰眼角余光瞥见小童脖颈之下的那块地面有一滩半干的血污。
“师哥,你看…”
不等沈星辰说完,沈煜便走了过来,显然也是发现了这处异样。
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拂过这半干未干的血污,随即放到鼻尖闻了闻,确定道:“人血,应该是他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沈星辰手中抱着的小童。
沈煜顺着小童方才躺过之处四下看了个遍,已然确定了几分,接着便起身上前,双手托着那小童的头侧到一边,仔细观察他的脖子。
二人所站的头顶上方悬着一盏风灯,随着风摇摆不停,光影微弱,飘摇零碎,沈煜就着这样的灯影,果然发现了少年颈后一道细如发丝的伤痕。
“剑伤!”
沈煜肯定的对沈星辰说道。
“这么细的伤口确实难以察觉,难怪我方才找了许久都没发现这孩子致死的原因。”
沈星辰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口,这少年应是在睡梦中被人割破了颈后动脉,却能无知无觉死去。
“凶手剑法高深难测,出手快极凌厉…应该没有痛苦。”
可能是觉得沈星辰会为小童死前境况略觉痛心,沈煜特意加上了之后这句。
“地上血迹并未染上颈后皮肤,当时应该是一剑毙命,死后尸体倒在了地上,血定是那时涌出,之后凶徒再将他扶回身坐好,人在刚死之时,尸身还算柔软,之后才会慢慢变得僵硬,时间长了,就会维持这个姿势,好似定型了一般。”
沈煜大致已推算出凶徒的行凶过程。
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有所察觉,凶徒也算心思缜密。
沈星辰也觉得甚有道理:“伤口这么细,剑刃一定薄如蝉翼,而且剑过之处,皮肉都没有明显翻卷,说是剑伤,其实更像被一根细线轻轻划了一道…”
沈星辰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这伤口似曾相识。
沈星辰:“我想起来了!”
沈煜:“什么?”
沈星辰眼中有着恍然大悟的后知后觉:“这样的伤口,我以前见过!”
沈煜问道:“在何处见过?”
沈星辰看着沈煜:“师哥身上!”
于此同时,沈煜也恍然记起。
“闯山寨那次?”
沈星辰很笃定:“是!”
那时沈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俱是沈星辰帮他处理的,当时沈星辰年纪还小,看着这样的伤口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未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应当就是同一个人!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一旁的花树微微抖动了一瞬,那响动稍纵即逝,像是风过惜花般不经意撩动而过。
习武之人,耳力及警觉性总是会高于常人,两人随即噤声,静心细听。
风浪一声一声擦着二人耳畔而过,晨风微凉,又在秋日,丝丝寒意萦绕四周。
除了偶有经过的鸟儿形单影只鸣叫几声,便再无其他。
两人反而更警觉起来,越是风平浪静越是反常,况且两人方才真切感受到了异动。
沈煜对沈星辰使了使眼色,示意先进明园再说。
沈星辰抱着小童遗体先行进了明园,沈煜一直密切注视着四周动向,等沈星辰的身影自门前消失,才半退着也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