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来找过我几次，说是要去考体育了，我也不知道我俩到底聊了什么，反正就常常大半堂课也不回去。

    高三上学期，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在为各自的前程想着办法，小语种保送、高校自主招生、竞赛保送、艺考、少数民族加分……老韩看着这种浮躁的气氛讲过几次话，虽然经验很多，但没人听他的。

    我的翘课在兵荒马乱中显得那么不重要。

    不过秦雨涵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安慰此时变得如此轻飘飘，我没办法说出哪怕一句“没关系”。

    我只能同样悲伤地坐在她的身旁。

    我没办法安慰他，也是因为她从不提及自己的难过——“不开心”这三个字被他狠狠地压在了心底，从来没有浮上水面的机会。

    她依旧每天自习的时候复习资料，依然和大家正常地开着玩笑，只是说话的时候从不看我的眼睛，像是怕被我一眼看穿她的不开心。

    我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

    “大不了还能继续高考”“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些话，她在跟其他同学说话的时候，都自己说干净了，没有给我留下一点儿表现的余地。

    在所有竞赛生都紧张地投入保送志愿填报和保送资格考试中的时候，广播里常常传来让某班的某某将某某大学的保送申请表交到教务处的通知声。

    每每这时，我都能感觉到身边的这个女孩全身忽然僵硬了一下，如果考试结果下来了，是好的，这个女孩回大哭一场，是坏的同样的也会大哭一场吧。

    可在别人眼中，他在这段时间里变得更加乐观、更加阳光，像一个只有阴面的人。

    放学的时候，她哼着钢琴曲收拾书包，我沉默地看了他两眼。

    秦雨涵忽然毫无预兆地沉下脸，大吼道：“林枫，你是不是特希望看到我哭得像傻子似的？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她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拎起书包转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坐着十点钟的末班公交车回家，头靠在起了水汽的窗子上，靠得太久，帽子都被打湿了。

    不开灯的公交车里，霓虹灯和车灯都被窗花扭曲了，光怪陆离地折射在车顶上，像是它不打算带我回家，而是要带我逃跑。

    第二天上午，我在家里整理行李，准备乘傍晚的飞机和我爸妈一起去北京，为了的任性，而去。

    我已经记不得我们一家三口有多久没有待在一起了。

    我在北京有四所学校的考试，所以向老杨请了半个月的假，看样子。

    上飞机前，我收到了秦雨涵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我太急于想要让你开心，更急于想要成为能走进你内心的人，急不可耐地要撕破你辛苦伪装的坚强面皮，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我花了半个小时，字斟句酌，凑一条完整的短信息，但是想了想，又删掉了，最后还是只回复了三个字：“没关系。”

    你好、谢谢、对不起，再见、拜托、没关系，客套词救了我们多少人的命。

    收拾好东西，准备这趟本不应该出现的旅途，我们三口人一起打车去机场。

    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要给我最宽松的备考氛围，他俩从上车后就一直没有说这个考试气氛，也或许是认为我不能考好吧。

    这是我们一家人第三次一起去北京。前两次都很开心，我不知道这一次会怎样。

    到北京的时候是晚上八点，我们排几十分钟的队才打上车。酒店在鼓楼附近，老爸和老妈住一间，我住一间。我们放下东西之后去吃了烤鸭，十点前就回到了酒店，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分别赶去两所学校的报名会。

    我洗漱完就窝在床上发呆。我爸没让我带任何数理化的复习资料，他说你既然想考这个，那就不要去想其他的了，放松两个星期，死不了的，不过这也是处于对我的信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