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氛围如这气候一般生冷,二皇子低着头立在前边儿,下颚冒了尖的胡渣来不及剃。
他从安溪回来的半道上又被调去了祁城,日夜兼程刚到了半道上,就得知大雪封山,一时半会连路都寻不着,怏怏等了一日一夜,无法便只得暂回了京。
待这沉重的早朝散了,皇上又宣了户部尚书等人到御书房商议。
那厢宁砚奚并无正经官职在身,原本进宫是特意同太后说件需要她老人家写封懿旨的事儿。
只是刚坐下未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碌公公唤走了。
太后娘娘端坐在锦鲤纹长榻上,染着金色的长指甲抬起,捋了捋发髻上宝石蓝的钿子,思索了一瞬怅然念叨,“我们砚儿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哀家倒是许久未见他这般,思前想后却依旧吞吞吐吐,跟个孩子似的模样了。”
一旁的容嬷嬷欠了欠身,温和着说道:“老奴斗胆,娘娘是否多虑了。近几日赈灾一事进展不顺,宫内宫外都闹的沸沸扬扬,世子应当只是为此事所忧。”
太后兰花指微摆,“若今日来的是允鹤,兴许是如此。但砚儿素来不把朝中的心思往外露……先前是不是从他嘴里听过一姑娘名儿?哀家当时还笑他来着。”
容嬷嬷也卯着神儿想了想,“约莫是年初那会儿?好像是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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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初十,拜年这事才算了了大半。
今日难得不用早起去前院,沈臻便趁机懒了会儿觉,卷着被子左右各翻了半圈,闭上眼继续窝着。
院子里有脚步声走动,响了几声在门口停下。疏禾推门走进来,半挑起床帘探过身。
“小姐,晴川街来了信件。”
沈臻懒洋洋的“嗯”了声,伸出一根粉嫩的指尖,指了指书桌的方向。
疏禾了然放到墙边的桌上,欠了欠身退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再进来时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桌上的信件已拆封叠放着。一旁燎炉烧得旺,暖劲儿十足。
床榻上的身影露着一侧的香肩,不知是否醒着。
“小姐,齐国公主又来了。”
语毕屋子里静默了半响,疏禾正准备再退出去便听到小姐动了动身子,锦被里的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嗓子尚未适合还带着些颓卷,“异国公主怎能天天到处跑那,究竟怎么哄的皇后给放行的?”
“奴婢...也不晓得。”
沈臻轻声叹息,不情不愿地从床榻上爬起来。
这公主都来了四五回了,一颗司马昭之心,也太显摆了点。看来是得早些了却她,不然也太磨人了些。
巳时末,温水斋。
花楼里最闲散的莫过于此时了,三楼姑娘们的厢房开了大半,走出来的或红光满面,或神情迷乱。
又或是倚在红漆围栏边,手里打着把团扇,虚虚地拢在胸前同人闲谈。
沈臻进来时大厅中只有寥寥几人。
走在半步前的梦隐寻了张靠花梯的桌子,喊了人点些酒水。
那龟公也穿着花里胡哨的,身上还有着淡淡的胭脂味儿,他走上前瞧了眼两人,“姑娘可是走错了?旁边新开了家酒楼,可去那里坐坐。”
今日两人都穿着男子褂衫,只是梦隐仍旧是那副不着调的装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能认出来是个女儿家。
可她偏偏就坐着不动,一锭金子放到桌上,嘴上嗤笑道:“这个时辰,你还怕我闹事?”
“这......”龟公顿了顿,这个时辰确实没什么好闹的,夜宿的客人早已散去,要玩乐的又尚未到场。
眼神又瞄着那锭亮澄澄的金子,笑着道:“二位不若去楼上厢房一坐,若是要寻姑娘喝个酒唱个曲儿也是行的。”
这温水斋乃京城第一花楼,来去之间世家子弟不胜枚举。也不乏有胆子大些的姑娘要来探上一探,大多自然是拦着不让进的。
但备着厢房倒是也有,今日恰好派上了用场。
梦隐环顾了一圈,大厅是空荡了些。再加楼上还有一群人干看着,确实不太适宜。
“带路吧。”
“二位楼上请。”
两人跟着龟公进了二楼最左边的厢房,里头摆设清丽。
点点腊梅俏在枝头,其旁摆着一张原木几,面上一只香炉正燃着,细口里散出几缕青烟,绕着梅尖打转儿。
梦隐坐下靠过去悄声道:“郡主赌坊去的多,这花楼想必也常来吧?”
沈臻虚虚的撑着脑袋,深化的眉毛一挑,“公主过奖。”
“那我寻你引路,倒是明智之举。”梦隐手搭着桌边的红绸,笑得有些不良。
“我一贯待不住,在家中时就是如此,来了大儒更是什么地方都想去逛逛。能寻到郡主这样的知己,也是难得。”
沈臻歪了歪脖子,眼神里淡笑着。
这人说话还真是谦虚了。
她曾在齐国边境开过一家花楼,只是经营不善,未过多久便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