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臻走近看着多日未见的兄长,一朝侯府大公子,一朝世间落魄人。
“我有两个农庄如今颇为棘手,想聘请哥哥帮我打理一番。”
沈枫允身形一怔,转过来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是我没拦住母亲,给六妹妹添扰了。今后你也无需挂心,我们一切都好。”
“嗯?”沈臻不记得有这回事,应该是宁砚奚都挡着了,遂又道:“那两个庄子占地不小却没什么收成,是真当棘手。”
出嫁前曾清点过名下的庄子铺子。
当年圣上赐出来也就是圣旨一写,传旨的人就那么一念,沈臻年幼也不怎么当回事,便将那些个地契压了箱底。
如今放任惯了之后,咋一瞧那每年递上来的账本,真是惨不忍睹。
原是想让俞掌柜在外头找个能管事的去接手,可这两个大庄子也不是随便谁便能接的,一来要有手腕二来也要信得过。
沈枫允有些犹豫,以往麻烦沈臻都不觉着有什么不妥,可如今再相见却是隔着些难以逾越的鸿沟。
沈何氏从屋子里出来时手中还抹着泪,见着沈臻又走过去拉着她絮絮叨叨地念,得知有庄子要交给枫允一下子又来了希望。
落到如今这田地,科举无门生意无路。
同那些贫苦百姓一样挤在一间小屋子里,绣活做一日都挣不到半钱银子,真是让人挨不下去。
但去庄子里,还是能过得舒舒服服得人伺候的,而且手下还能管着许多家农户。
沈臻将手抽出来,面无表情地听她又开始盘算着其他铺子如何如何。
沈枫允终是听不下去了,不留情地说道:“若不是母亲一直将西麓园的东西往自家园里拿,如今可能有更多银子送您。”
沈何氏面上一僵,“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
沈枫允拉着母亲走出门不让她再在这里惦念着坏心眼,随后自己又走回来。
“最后一次劳烦小六,再将大姐姐照顾一夜,我明日便让如儿过来伺候。药钱先欠着,今后一定悉数奉还。”
沈臻也不婉拒,点了点头命人送他们出去。
宁砚奚晚间来接人,入了院正见她无神地扒着饭,一桌子菜色凉了大半却都没落过筷。
沈臻见他这一身玉冠锦袍的装扮,才想起自己是从二皇子的婚宴上跑出来的,察觉有些不得体,惭愧道:“今日…二皇子的礼可还好?”
宁砚奚在她身旁坐下,拿过她手中的筷子夹了口吃食,“这礼自然好,只是我的世子妃突然不见了,害我晚膳都没吃下。”
说完又夹了块剃了刺的鱼肉,喂到她嘴边。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m.78zw.com/
沈臻张口咬下,习惯性地嚼着,“我今日可以不回去吗?”
“自然可以,今日我们就住这儿。”宁砚奚点头,手中又喂了些给她吃。
略过了一会儿疏禾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大小姐刚半梦半醒间又吐了一大口血,吓得沈臻彻底吃不下了,提着裙摆便往外跑。
接下来一整夜都过得不大安稳,隔日天未亮如姨娘便来了西麓园伺候。
宁砚奚趁隙将沈臻抱了回去,哄着睡了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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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过了半个月,沈卉连日来药罐子似的,却没有任何好转。大半时候都昏迷了,醒来会念一会儿辰哥儿,但大家都没有法子开解她。
盛家也时常来要人,围着一群人在西麓园门口闹腾。但他们也很会挑时候,往往都是在沈臻回镇国公府了才拿捏着架势来找茬。
围观的百姓虽因着落云郡主的名儿未跟着起哄,但沈卉名义上毕竟是盛家的长媳,那些个被迫害的证据也找不到,就算告到了上头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所以便只能寻了些健壮的家丁守在门口,由着他们闹不去理会。
这日沈臻想起有东西落了,便又打道回了梧桐街。
正巧撞上那群人骂骂咧咧地冲到门口找事儿,他们见镇国公府的马车驶了进来,略静了一瞬,但很快又继续敲着手里的木棍喊话。
“将我们大少夫人交出来!”
“沈家擅自扣着我家少夫人,大家来评评理。”
疏禾正犹豫着要不要转道去清河街,便见小姐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她手指纤纤握着把墨水画的团扇,若草色的春袍外披着一件淡色裘衣,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到大门口,冷言道:“哪个是头儿,上前说话。”
一粗脖子大汉愣了个神,被众人推着上前了一步,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我。”
“明日午时,让盛敬敏过来。”沈臻道。
“凭凭凭什么……”
“你们少夫人病了,让你们少爷亲自走一趟,为难他了?”
其实沈臻每每看见大姐姐那般躺着,更想拿着个棍亲自去盛家将他打个半身不遂。
但是如此行事,不仅伤了沈家的脸,更伤了宁家的颜面。
那人还想着反驳,但街头有一辆破小的马车驶了进来,车轱辘声吱吱呀呀地磕地,隔着远都能听得见。
马车一停里头的人便一撩帘子跳了下来,目光狠厉地瞪了一眼闹事的人,又转身去牵着他身后的妇人。
沈臻站在门口有片刻的走神,不自觉地紧了紧袖子。
看着他们两走上前背对着自己站着,冲着那群闹事的人一顿破骂。
收尾的时候那妇人轻咳了一声,“我家老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这一回来就见一群人堵着门闹腾,是逼我们报官吗?”
她这话语气不重,但众人听着顿时便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