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又起的晚。
沈臻慵懒地闭着眼,一只手软若无力的搭在金丝楠木的床沿上,耳畔听见宁砚奚穿好锦袍又轻声走回来的动静。
她头往外小幅度地挪了挪,睡意朦胧地问道:“怎么了?”
“我今日要去八宝阁,还要去温水斋。”宁砚奚撩起纱帘俯身靠下去,看见她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的神色不由得笑了出来,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你可要同我一道儿?”
沈臻听着后半段又焉焉地睡了回去,手边碰到他的衣袍,小猫挠似的抠了几下,“不要。”
宁砚奚索性坐到边上,方便她的小动作。
半响沈臻睡意又起,手边没什么力道地推了推他,话中却说“早些回来”。
“好。”
宁砚奚抓着她的手缠了会儿,等着她入了睡梦才放回锦被里,起身出了沉曦园。
沈臻这一觉又睡了大半个时辰,再醒来到母亲院里请安。
门口的嬷嬷上前两步弯腰行了礼:“少夫人,夫人尚未起身,她昨日吩咐奴婢给您带话,说是若您来了可随意。”
沈臻了然,十日里有九日都是这般说的。
以前那些个话本子里大多都说小娘子出嫁后日日伺候婆母,劳心劳力。
可到了自己这儿,真是难得见上一回。
若论镇国府起的最晚的,莫属长公主了,沈臻也不知自个儿以后会不会超越这位“前辈”。
八成是不会的。
回去的路上路过芙蓉园,里头花香阵阵,还有几簇落在了墙外。
还未来得及细品,便听见里头“哐当”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紧接着是宁知榆同宁知锦两人不依不饶的吵闹声。
“我的好妹妹,你还比不上一个戏子,可真是全京城的笑柄!”
“宁知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门口有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一袭粉衣亭亭玉立的三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
说完又苦着张脸委屈道:“四小姐和五小姐又在芙蓉园里吵起来了。”
沈臻淡淡地“嗯”了声,步态轻盈地走进去,还不忘顺手接了一片飘到空中的花瓣。
芙蓉园里青石路,绿茵地。
西边石桥流水花折枝,移步异景满目皆新。
东边长廊曲折连着戏台小楼,风景别致。
只是现下这东边有些乱。
戏台上一座玉石花卉屏风倒在地上占了小半条路,一群丫鬟跨过来跨过去地拉人,七手八脚地也没做到正经事。
沈臻走近了些站了会儿。
心里想着今日这衣衫选的不好,总是沾着花瓣落不下来。
而戏台子上这些个人,又互相拉扯了许久。最后也不知是谁先看见喊了句少夫人,便都面朝过来,慌慌张张地行了礼。
等他们都屈膝矮下身,沈臻才见着那两位中心人物,“二位妹妹怎么了?”
宁知榆听见这声不清不淡的问候,原本占了上风的气势顿时便消了一半。宁知锦一句幸灾乐祸般喊出来的“三嫂嫂”,更是气的她发抖,扭头便出了芙蓉园。
沈臻没反应过来这一连套的变化,尤其是宁知锦跟兔子似的蹿了过来,双眼红彤彤的,憋着嘴道:“郡主,我好可怜。”
“嗯?”沈臻退了半步,”怎么不叫嫂嫂了?”
“你帮我个忙,我就人前人后都喊你嫂嫂。”
“那还是不劳驾五妹妹了。”沈臻转身欲走,管她爱叫什么,反正一月里也听不到几回。
宁知锦立马绕过弯拦住路,抬手抹了抹眼睛,一副小可怜的模样,“郡主嫂嫂我错了……”
*
八宝阁。
陆清晏已经吃了小半桌的点心,两手挂在圈椅的扶手上,连接打了几个哈欠。
厅中谢晚正拖着长摆裙,殷红玉指摇着把水青色的芭蕉扇,妩媚地行了礼,笑着道:“难得这上午,得小陆大人光临。”
方才听小童来报说小陆大人在阁中,不禁喜上眉梢。
小陆大人若是上午时分出现在八宝阁中,要么是同人厮混了一宿未离开,要么是跟着宁世子来的。
今日便是这后者了。
陆清晏囫囵将嘴里的果子吐出核,轻啧了两声,正欲说话便见宁砚奚一身银丝暗纹锦袍,衣冠楚楚地走进来。
忍不住变了下坐姿挑了挑眉道:“能让我们世子爷打破了早起的习惯,八成是郡主的温柔乡缠的吧?”
宁砚奚没搭话,不过今日确实不太想起,险些就放了陆清晏鸽子。
谢晚也察觉到身后之人,眼中的期盼与欣喜不自觉地便露了出来。
自世子大婚之后,已是数月未来八宝阁了。
她转过身,同往常一般弯腰笑着喊一声,却迟迟未得到他的目光。
只见他迤迤然走过,寻了张椅子坐下来,修长的五指拿起一旁的玉笛,姿势娴熟地打了个转儿。
谢晚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已经僵硬,稍微掩饰再上前斟茶,却只听他没什么情绪的说了句“退下”。
…
门口的侍女见晚娘走出来,立即将她引到了后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