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鹤手起章落，一人一句“好好干”打发了一群小吏。

    他一转身，面前多了尊人影，他举起印章正要盖，才发现这人手上没文书。

    九宸咬牙笑着，阴沉得可怕：“却不知本尊住了十几万年的寝殿，何时成了方督司的办差衙门？”

    “七十年前吧，三月初五。”方子鹤随口应着，眼睛瞄向庭中的歌舞。

    “你记得倒清楚。”

    九宸，被他不以为然的态度激怒，反而换了副平静得彻底的表情。他扫了云风一眼，话却是对方子鹤说的。

    “既然本尊回来了，方督司便带你的人走罢。本尊的地方，还用不了这么多人。”

    他拂袖往正殿里走，存了彻底清人的心思。

    谁知刚迈入三步，就被三个举得高高的书堆挡了回来。里面出来的人受阻，当即暴躁发作：“诶诶，没事别挡路！就你闲？”

    九宸木然退出殿门，那三个骂骂咧咧挤出来，脸压书书压脸，匆匆跑向外头。

    有个人书掉了一本，他一脚接住踢回头顶，又掉，那人一脚把它送上西殿殿顶：“滚你娘！”

    除了九宸几个，没人关心飞上去的那本书，它在屋顶上一弹一跳，飞下来落到念儿手里。

    九宸这才注意到，念儿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栏杆上了，一抢到书，马上乐滋滋地翻开来看。

    再看灵汐、云风、方胜书几个，已经围着一张石台坐下了。案上乱七八糟堆着些茶具、杯盏、闲书。

    云风用折扇挡着脸，鹌鸪似的，偷偷瞄了师兄一眼。

    九宸过去，闷着声，对灵汐诉苦：“灵汐，这……这毕竟是我惯住的殿。”

    他算是意味过来了，云风放心别人管他的殿，灵汐哪能不知道？

    瞒了他一路不说，还由着他发了一通脾气，怕他憋闷呢。

    这几人自是灵汐让坐下的。她笑笑，斟了杯清茶给他。

    “神尊，消消气！”

    案上的茶盏虽乱，依然是仙家上品。清茶入喉，九宸微微一愣，嗯，倒比一般茶官有火候，足见功夫。

    他略一环顾殿中人等，各人都有事做，都有一股斗志，不知忙的什么案宗，竟比司命殿那边还繁杂。

    方子鹤盖了好一会章，慢悠悠踱了过来。

    灵汐忍着笑，起身道：“方督司，神尊回来是要长住的，今晚先闲置出两间房。公署的事，我给你办。”

    方子鹤看了她一眼，恹恹垂下目光：“免了。我无需听你差遣，你也不必为我费心。”

    他一掌击在庭中的神霄树上，高声唤道：“傲鸿，下来干活。”

    树梢窸窸窣窣探出一颗龙头，金角青鳞，烛目怒须，龙嘴里叼了个酒壶，往树下转了一眼，一开口，酒壶就掉了下来。

    “今儿休沐，别使唤我。”

    方子鹤：“你还要不要扶云殿了？”

    “要啊！”那条龙打了个酒嗝，懒洋洋问，“怎么，又有人跟我抢殿？”

    他往下一滑，流霞泻光一般摆下来，龙尾缠着树干，醉熏熏地打量起九宸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