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进去了,你代我向姥爷说一声吧。”走出楼梯间,杨可心停下来说道。这是她踌躇再三的结果。
“好。”柳半青点头。
回到等候室,柳半青安静地站在赵瑞人一旁,没有说一句话。后面第二排椅子的最左侧本有一个刚空出的座位,但看到有一位丰满的中年女人正努力地向它走去时,即便可以先一步抢到,也还是选择放弃了。她不时地抬头留意叫号显示屏,赵瑞人的名字排在了第二位。第一位已经在房间内接受诊断。
赵瑞人则如坐针毡。他自诩沉着,凡遇事都能泰然应对,但此刻他的内心却难以宁静,挂怀柳半青和杨可心的谈话达到了何种程度。
“半青,姥爷想去趟卫生间,你扶一下姥爷。”赵瑞人左手拿起手杖,将它笔直地竖立在地板与手杖中间。
柳半青不露声色地快速移步到赵瑞人右前方,弯腰并伸手架住赵瑞人的右胳膊。“我们得抓紧一点时间了。”
“没关系,姥爷得重力病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五左右,无疑是等于确诊。检查,只是为了把藏在心中那点侥幸心理消灭而已。”与此同时,赵瑞人把身体重心偏向左侧,以左手掌为支撑点向下用力。
“慢点。”
赵瑞人的身体缓慢地离开椅子。
等候室位于走廊的中间位置,是一块开敞的区域。出等候室,往左转,沿着走廊走大约五十米便是卫生间。柳半青扶着赵瑞人沿走廊向前走五米左右时,叫号系统大声播报了赵瑞人的名字。
赵瑞人听到机器在呼叫他,身体明显地短暂停顿之后若无其事一般向前迈开右脚。“半青,你……”突然,一声清脆的“半青”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问话。
听声音,柳半青立刻判断出来,叫她的人是夏天。她停下,转身看着夏天走过来,站在她身旁。夏天自称是她的朋友,笑着向赵瑞人打了招呼。
“你怎么来了?”之前,柳半青问过夏天,为什么请假检查身体的情况下,还答应来咖啡屋帮忙。夏天说检查身体是她想休息找的借口罢了。
医生建议夏天进行化疗,如此可以保证把生命延续半年之久。夏天不想降低生活质量,只选择了普通的药物治疗。这也是柳半青钦佩夏天的地方——不禁忌和恐惧死亡,而是当做对生命的凝视与整理。
“我常来拿药的医院就是这家。”夏天凑到柳半青耳旁,轻声说道,“这家医院的院长是我的姑父,我来看看是否能帮上忙,比如弄个临时床位。我问你姥爷所在医院的名字,就是为了这个。”
“谢谢了。”柳半青感激地看向夏天。夏天挥手说着“不客气”。
从夏天身上移回视线,赵瑞人随即说道:“先去接受检查,检查完再去卫生间也不迟。”
柳半青点头。向夏天示意后,扶着赵瑞人向走廊右侧顺数第一间,绿色宽门,门牌上印有“神经科(重力病专设)”字样的诊室。期间,广播第三次播报了“赵瑞人”的名字。
柳半青先一步小跑着进到诊室,及时阻止了医生取消赵瑞人的就诊号。
六项检查结束,等到确诊单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一刻。作为永安医院院长的姑父想和夏天见一面,因为一个半小时后有手术,就把约见的地点定在了医院一公里内的桥山餐厅。那里既不失档次,也便于来回。在第四项检查开始的后一分钟,她才告辞离开。
夏天帮着要来的临时床位在二号楼十一层西边的走廊上,每张病床之间竖着塑料屏风,以此制造出相对的的独立空间。为了便于管理,上面贴有相应的数字。
整条长廊很敞亮,也很静谧。
赵瑞人在临时病床上躺下,因为觉得枕头太低,他让柳半青将床摇起来一些。“这下好了,彻底变成一个没用的老头子了。”他仰着头,自我调侃道。
放在牛仔裤后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柳半青蹲着,拿出来查看。
“到饭点了,我去买吃些吃的。粥可以吗?”柳半青将摇柄推回,起身,手拿着手机站在床尾,问道。
“嗯。”赵瑞人应道。
大约半个小时后,除了晚餐,柳半青还带回了毛巾等洗漱用品。
她沿着被床占去大半空间的走廊往东走,走到顺数第三张病床的中间位置时,看到一名高挑的护士端着周转筐从护士台出来,拐进走廊,以较快频率的小步伐穿过家属人群。她继续往前走。很快,她与护士面碰面,礼貌性地点头打招呼中,留意到周转筐里的消炎吊瓶上贴有姥爷的名字——能让护士如此有效率地把药品送来,这多亏了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