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后,他开始缓慢地解开身上黑色长袖衬衫的纽扣。这一动作打破了房间内的僵局。杨可心疑惑地看着他。当最后一颗扣子解开来,大片红色烧伤面积覆盖的躯体展现在她面前时,她心中的疑惑一扫而光,完全由讶异占据。
“六月二十八日凌晨三点十分,实验室发生爆炸。因为爆炸点离得并不远,气浪轻易地在隔离房的墙壁上炸出了一个缺口,老师和我才能趁乱从里面逃出来。但在逃往电梯井的途中,宋家田发生了地震,导致实验室出现坍塌,并引发了大规模的爆炸,使实验室成为一片茫茫火海。”郭小飞一边说一边扣着纽扣。
扣好后,他左手放在领口处,大约五秒钟后才慢慢放下。
“当时,几根钢梁同时落下,剧烈的摇晃又严重限制了我们的行动,那样的情形下,我们谁也顾不上谁了。我被砸伤了腿,寸步难行时还遭遇了因为爆炸蔓延过来的大火。顷刻间,它把我身上的衣物焚毁殆尽,灼烧我的皮肤,发出“吱吱”的声响。如果我不用胳膊挡住脸埋向地面,我会拥有一张遭人唾弃的花脸,而远不止是烧掉头发那么简单。”
杨可心无意地将视线转移到了郭小飞戴的那顶渔夫帽上。紧接着,她看到郭小飞用右脚支撑着离开椅子,挨着椅子站在那。他的身高大约有一米八五,足足高出她一个头来。
“老师被压在两根钢梁下,再也起不来了,而我作为他的学生,既然能活下来,就得为他做些事情。”郭小飞的语气平和,但神态刚毅。他缓步走到杨可心面前,从左侧裤袋里拿出一枚黑色的普通u盘,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这是我准备的一点资料,如果感兴趣你可以看看。”
杨可心看向郭小飞,进行一番观察后才伸手去拿这枚u盘。
“你为什么愿意放过我阿爸?”杨可心拿过u盘,侧身给郭小飞让出过道后问道。这个问题早就已经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
“因为老师说过不要迁怒你的父亲。现在,与柳半青相依为名的赵瑞人确诊得了重力病,没必要再给她添一些烦心事。她只要能看到关于长胜的披露性报道,从当中了解一些老师的过往,就可以了。”
“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杨可心压低声音且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郭小飞缓慢走出房间。
房门合上。像一尊雕塑一般站在原地的杨可心,用右手食指叩两下裤缝之后走向书桌。坐下,打开自带的笔记本电脑,对u盘进行读取,里面存储的是没有重命名的一个step格式文件和一个word文档。
杨可心先点开位于左侧的step格式文件,三山岛生态馆的三维cad建筑图立刻跃然眼前。实验室要比研究中心小一倍,仪器按照设备特性分门别类地布置在各处,唯一的出入通道相对隐蔽,并且独立从外部与地表连通。
接着,她打开word文档,里面只写着六个名字。它们之间用空格隔开。
片刻思考后,她立即将六人与人体试验相互关联。与此同时,她的视线锁定其中一个名字上,觉得它有些眼熟,但又具体想不出在哪里看见过它。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杨可心打开搜索引擎,将这个名字输入搜索框内。眨眼间,一整页的词条跳了出来。其中,涉及最多的关键词为“消失的短跑冠军”,有的文章中还附了该人的照片。她还发现,这位短跑冠军是一名重度的精神病患者,因为扰乱社会秩序而被关进白云精神康复病院。
“在实验室,郭小飞正巧认出了他,所以才会把他写在这个word里。”杨可心理着思路,“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我能在网上搜到其他五个人的信息。”
杨可心把五个名字一一查了一遍,但并没能如愿找到。
“难道都是精神病患者?”杨可心萌生出这样一个猜想。既然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word中,就必然有共通点,而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精神病患者”这个词……只要进行取证,猜想便可以得到证实。
是啊,取证。
杨可心合上电脑,然后离开书桌,在床尾旁的过道上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结束后,她仰躺在蓝灰色丙纶地毯上大口喘气,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此刻,她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下来,烦闷和压抑也得以舒解一些。
随后,杨可心走出房间,敲响西葫芦的房门,当面向他请了假,说需要回宜兴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完后再前往最后一站目的地清远与他们汇合。西葫芦没有多加询问,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