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觉,太阳将最后一抹余晖从霁云河上收回自己口袋。龙船某个看似毫无警戒的走道内,一道身穿儒衫,相貌俊美的男子突兀出现。瞬间,数道凌厉气息便将其锁定,待确认来人身份之后,走道内再次回复之前的寂静。
儒衫俊美男子面无表情,径直走向走道中其中一间毫不起眼的房间。只是不待这位男子叩响房门,一位宫装女子突然打开了房门,朝着来人妩媚一笑后便擦身而过,将敞开的房门留给这位依然面无表情的俊美男子,随后便悄然消失在黑暗中。
房屋内灯光昏暗,面对着敞开的房门,俊美男子只能依稀看清桌边坐着一道身影。于是男子迈步进入房间,随手关上身后的房门,便直接坐在桌子边的另一张凳子上,丝毫没有客人拜访主人的觉悟。
“从东苍国京城卧龙城出发到位于汉耳半岛边缘的汉耳城,原先只需要沿通海江而下,进入浩瀚大海再沿海岸线向南行驶数日即可抵达。这位尹大先生为何偏要走霁云河这条路?而且为何偏偏要这个时候离开神都书院,跑来我们东苍国?看似是文人游历山水的,可是我总觉得里面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俊美男子随手端起搁放于桌子上的精美茶杯,率先开口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灯光摇曳,桌子上的另外一人正是东苍国大皇子苍擎风。他同样端起茶杯,丝毫没有在意杯中早已空荡,不剩一滴茶水,依然保持着那种人畜无害的表情说道:“一个书院的大先生确实值得我们重视,但你也未免太多心了点。纵然这位大先生有通天的韬略,一个连修元师都不是的书院大先生本身威胁并不大。”
不待俊美男子继续开口,苍擎风继续说道:“你孔磊好歹算是东苍五族的孔家下一代的家主,怎么这么点气量没有。自乾渊大帝宇内一统以来,衡度量,订法度,扬百家,其中又以儒道法兵商几家最为出彩。后虽大乾帝国分崩离析,经过这一千多年,大陆再未一统,百家中亦有半数传承断绝,再无人才行走于大陆各国。但是儒家依然兴盛不衰,你可知为何?”
名叫孔磊的俊美男子回道:“我自身就是一名儒家弟子,大皇子这么问我,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倒是我忘了你这个儒家弟子的身份了。在我看来,哪一家的道理,我作为帝王家的用的趁手,就是好的。仅此而已。”
大皇子苍擎风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那不为我所用的人也是一个道理。尹文信那个老东西自持书院身份,不怕我动他,对我的明里暗里的拉拢毫不在意,如果是换了别人,你以为我能忍?”说着,苍擎风放下了手中的空杯,数到裂痕出现在杯身,却不破碎,可见其对于尹文信的打哈哈也是有不满的。
孔磊也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大皇子宽宏大度,尹文信此人虽然确实让人揣摩不透,但我自信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
“嗯。他在汉耳半岛的行踪就交给你了。眼下父皇年迈,我那个骁勇善战的叔叔却是人生鼎盛,五大家族也大半或明或暗的站在他的身后,真是让我这个做大皇子的感到头疼啊。”
孔磊听了却是嘴角上扬,阴恻恻的道:“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话,我想我们的那位苍帅蹦哒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东苍三十州还不是顺理成章的是大皇子的囊中之物。”
而另外一边的尹文信房间,此时多了一位长相十分秀美的小姑娘,一身鹅黄色的素罗,下罩翠绿烟雨轻纱裙,两个可爱的小丸子顶在头上的两边,一脸的可怜无辜中分明藏着一丝丝狡黠,里里外外透露着少女的灵气。
里屋纱帐内一个略含愠怒的声音传出:“大的大的不让我省心,一大把年纪还不忘搞一些风流韵事。小的小的也不是省油的灯,从离开九安神都就一直没给我消停过。东苍国不同于在神都,让你万事收敛,你倒好,看到有人落水竟然自己跳下河去救人!我看就是你爹平日里太惯着你了,一出门就变成了一个野丫头!”
少女本是低着头,此时偷偷抬眼看向同样和自己一起挨训的大先生,正好看到自己的这位亲爹正在给自己使眼色。父女二人明显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往日里经常是一起并肩作战的,配合的那叫一个心有灵犀。
小姑娘朝着自己的父亲做了一个鬼脸,轻轻吐了下樱红的小舌头,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下一秒,一片水雾便布满了少女的眼眶。
“女儿知道这一次又给母亲大人丢脸了,都怪秀儿小时候不好好念书,经常被邻居二毛欺负,为了不总给奶奶惹麻烦,养成了这样的野性子。”惹人心疼的哭腔中间还不忘委屈的抽泣两声。
虽然少女的话毫无逻辑,但里屋的女人哪里还在乎什么话中的内容。回想那时候,尹文信他们夫妻二人尚未在九安神都一夜成名,这个女儿一直安放在老家由尹文信的老母亲看养。说起来,尹文信夫妻一直觉得是亏欠了自己的闺女的。待成名后,将女儿接到神都,当然是百般疼爱,无形中更加纵容了少女的性子。这一点上,妇人心中总有许多自责的地方。
少女接着说道:“而且娘亲您也知道,这一船人的身份,特别那个黑心黑肺的大皇子,他们绝对不会去救一个落水的平民的。可是您是知道的啊,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您一直教导秀秀要尊重每一个生命,所以当时情急之中。呜呜……”
说着,不知何时,少女已经挪进了里屋纱帐中,一头扎进妇人的怀抱里。
妇人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只顾着心疼怀里的宝贝戏精了。
就在妇人悔恨当初,如何亏欠女儿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搭了上来,不待她有所反应,这只大手的主人便厚颜无耻的一把将母女两人抱住。
“小荷,秀秀啊,都是我这个做相公,做父亲的不好啊。那苍擎风确实狼子野心,我也是没办法才坐上这贼船的啊,如果没有坐上这贼船,我们一家三口那该是多么和睦啊,悔恨当初啊。”
尹文信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妇人其实早就免疫了,可是眼前一副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她也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暂且不和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先生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