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
热泪滚烫,落在颊上却是一道冰凉,她扯动嘴角,哽咽吐出:“裴将军若是没什么事,曼书先告退了!”
她挣脱他,这一次很轻松。
他的眼神像万年寒冰,脸上也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冷峭霜雾,他说:“你要去找他?”
如此木讷,如此低沉!
他已被她刺得遍体鳞伤,不再像他!
她仰起下巴,泪珠顺势滑入嘴角,一张嘴那酸咸就布满舌尖:“对!我要去找他!现在,我可以走了么?”
决绝如此刻的她,倏然转身,他的最后一句话模糊的落进耳心——
“不许你再作践你自己!”
她抬手利索的抹干眼泪,心中的死灰已复燃过一次,只是,再度被她自己浇灭!
她眼里就是揉不下砂子!半粒也不行!
在马车上发了会儿子呆,总觉得身上像掉了什么东西?转身去捡,又觉得那曾经挚爱已裹满灰尘,纵使她无洁癖,在弯腰的同时也迟疑起来!他同她一样,希冀这些年要的就是一个“信任”;她也同他一样,亲手打破了这一切!
如此的两个人,还回得去么?
瑞王府一派严警,她穿过长廊直达后院,那抹玉色早已负手在阶上伫立,她款款至他身前,抬头去望。
只见他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愕然的皱了皱眉——
他竟也是会流汗的?
她原先一直以为他不像个正常人,酷热炎夏他不曾流过汗,甚至连手都冰凉沁人;而严寒料峭之中,那双手却散发出暖暖的热量,将她包裹。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不同寻常,这般神奇!
她呐呐开口:“你……真的生病了!是不是上次还未痊愈?”
“是啊,怎么办?”他垂着眸子看她,不动声色。
她眨眨眼睛,用手捂了唇尖,半晌才开口道:“大夫看过了么?怎么说的?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好?是不是要换个大夫……”
“你在担心我?”
她点头,一脸真诚。
那张本来毫无情绪的脸上竟勾起一抹笑。她正狐疑,却在他转身往里走的那一瞬憋红了脸。
只见他负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柄精致的长剑,她猛地咋呼开:“你……你骗我!你明明就是……在舞剑才出那么多汗!”
他淡然的将长剑搁在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笑起来:“生病的确是假,但你的关心是真的,这点就够了!”
她一跺脚,鼻子里“哼”了一声。
洛三递上帕子给他擦拭汗水,她呕着气干干的坐在一旁,拉长一张脸盯着地板。
那股清香靠近,随着汗水蒸发得愈加迷人。她往后一仰,背靠在椅上,抬眼盯着他:“为什么不去过年?”
“这不是生病了么。”
“你……”
他在距她一步之外停了下来,说谎如此波澜不惊,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甚至会让人信以为真,她顿时无言以对,嘴里嘀咕着:“我原先以为你是爱热闹的!”
这话不假!每逢有谁家喜事寿宴之类的,皇上去不了,就总是让他代去,他也乐此不疲。只是这一回,却假装生病窝在家里,让人摸不着头脑!
“热闹过头就不太好了!”
他话中似有意,她困惑的“嗯”着。
他继而转身,往主座走去,边走边说:“我若是去了,就回不来了!你还想让我去么?”
她惊呼坐起:“怎么会?”
他款款座下,素雅的衣角落在脚踏上。
她侧起头挠了挠发根,就见到洛三疾步进了殿,近俯在他身前低声道:“王爷,果然不假,军中昨夜有私下调动迹象!”
“嗯。”他低应一声,将手撑在膝上,左手的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着,仍是平淡道,“其他人呢?”
洛三抬起眼睑,瞄了他一眼,又意有所指的道:“其他人,都好!”
“好了,下去吧。”
她心脏狂跳,这是哪儿跟哪儿?军中调动,那不是和裴昱有关?他……
心里又堵了口气,裴昱,究竟要干什么?!
“你……会怎么样?”她紧着胸口问道。
他蹙起眉,星眸有神而机警,唇线一抿:“我嘛,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她关心,她十分关心,像关心自己后半身的生死存亡!
“你如今也见到了,连年饭都不敢去吃了!”他说的可怜,嘴角却讥诮的上扬,甚是不和谐。
她满脑子迷惑,他又在搅乱她那团乱麻!只知傅明章现在的地位已无人能撼动,早已不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这天下法规根本就是为他傅家而立……难道,一向低调处在最边缘的宴华年会成为傅明章的后顾之忧?
难道,他已经暴露?
不会……
肯定不会!
不可以!
那是她的救命稻草,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那怎么办?你要不要做些什么?”
她很是慌张,他只是苦笑一声:“呵,怎么办……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就只能顺水推舟了!”
“什么?”
“驾船的人浮躁了些,殊不知行得越快越没有反航的余地,说不定前头是座没底的瀑布……”
她翻了个白眼,看来他是不知道她脑子笨得可以,根本听不懂他的哑谜!
他垂眸,盯着脚前的地面,低喃:“时间差不多了……”
“嗯?”
“梅花要开了!”他倏然抬起眼睑,万分温情的望向她。
只是她此刻还在他的上上句话里没有转出来,脑子里像熬浆糊一般咕噜噜的发胀。
“小姐!小姐!你真在这儿!”
“小柔?你怎么来了?”
小柔进殿向宴华年福了身,就转向她道:“小姐快些回宫,皇上和娘娘又吵起来了!”
她往椅中缩了缩,撇撇嘴道:“我不去,我管不了!”
“这回不一样,这回……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