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还在抽泣，闻言却一把抹去眼泪，抬头吸气：“福晋这话说得好！我正想找人问问，我究竟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到底又是不是我带来的，还是你们只是在面对危机的时候硬要找个替罪羊来活生生的受着！”

    “呵！”沙林娜嗤笑，“是不是你带来的？你说说是不是你？汗王向底下要个女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是换成别人怕也不会节外生枝，可偏偏看上了你，大汗就认死不放，甚至不惜与都城闹僵分裂……”

    脑子里有股神经轰然爆裂，她整个人都怔了，嘴上讷讷的问道：“分裂？什么是分……裂？”

    “都城三番四次的来人要你，大汗只是不放，最后汗王动了怒，直问他是不是要忤逆造反，最后都城来信说若他不遵汗令就不再庇护克利，大汗他……”

    “他同意了？”

    沙林娜猛地睁大双眼，向她逼来，模样十分狰狞恐怖，牙里嘶道：“那不然你认为呢？ 你可知这是什么后果？我克利虽是大部，但如何能与都城和其他众部相抗衡？若起了战事，只怕是……”沙林娜闭起眼，深吸气，“不会再有克利！”

    她整个身子都僵了起来，一颗心急遽下坠，这是什么后果——不会再有克利？心底认为沙林娜说的在理，但是却迟迟不敢相信，克利，带给她痛苦忧愁和拉克申的克利，永远也逃不出去的克利，会消失不见么？猛然间，那股埋藏已久的恨意似乎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悔痛与愧疚，多么熟悉的感觉，像她带给那个人的痛苦，那种让她发疯发狂想要剜去这颗心的痛苦！

    如今，是整整一个部族！

    随着蓦地一声响动和沙林娜的惊呼，本还在身前的方桌已被掀翻老远，洒了满地的肉食水奶！拉克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怒火冲天的瞪着沙林娜，恶吼：“你在做什么？出去！给我滚出去！”

    在沙林娜颤栗哆嗦着离去的背影中，她木讷的抬起头望他，眉心就愁愁的卷了起来，从前竟没有发觉，他鬓角额前已微微斑白，粗粗的辫子垂在肩上也是难掩那些扎眼的银色线条……就这样望着，眼里又囤起了泪水。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又蜷起手干咳了阵，便单膝跪地双手把住她的肩，自牙里迸出：“不许你胡思乱想！你若是动了什么念头最好趁早给我打消了！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她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盖在他的手背上，双眸流转。他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惊讶，但都被那些狠狠抠在他手背上的尖细指甲刺得烟消云散，越刺越深他的手却仍是纹丝不动。

    她咬紧了牙，眼里带着些许自责与怒意，冰冷冷的开口道：“你可以死！但克利的族人不能死！”

    他微怔，把在她肩头的手悄然撤回，面容紧峭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我不会和你一样自私！拉克申，少我一个便可换回你克利太平一世，你不会没有掂量过孰轻孰重吧！”

    他先是虚眼打量着她，然后又不以为然的扯起一侧嘴角笑了一声，异常阴冷！

    她的底气被他这两个无比怪异的表情泄了大半，心跳开始加快，眼睑快速的眨了两下，仍是故作镇定的问道：“你笑什么？”

    “我还真是没有看错你！你果真是故意的！看来你的心思比我想的还要大得多啊！不过我告诉你，就目前的情况，少你一个已经换不来什么了！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你认为堂堂的汗王会对你有多大的耐性？嗯？像我这样对你又忍又疼？哼！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他忍不下的，不过是我违抗了他的那口气，而我不肯放的，是我的尊严！”

    太阳穴开始突突跳疼，胀得脑袋开始打转，原来是在这样！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她根本就是替罪羊！被族人唾骂了上千次上万次，到头来这件事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诱因而已！委屈，太委屈了！

    她下意识的去揉发胀的太阳穴，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冷峻的面容稍微有所缓和，他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细细摩挲，想了一会儿才道：“当然，诺敏，我还是喜欢你的，不然我早就把你给他了！至于你刚才说的自私，哼，如果用你真能换回太平，那么我的确是太平一世，但这一世太平中，我都会看不起我自己！因为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她僵硬的抽回手再次去揉脑袋，此刻已不知该对这个男人抱以何种情愫了——恨他？可他的确是为了她在牺牲些什么；好感？简直一丝丝也萌生不出；愧意？那些歉疚还不如给巴特尔与阿木尔的来得多……那是什么？总有股特别强烈的欲望，是什么？

    她捂着前额，自喉里迸发出低低的嘶喊，太迷茫了，一点点方向也看不到，总觉得离原来的自己越来越远，像一淌被污染过后的废水泼在了心中那一片清白之地上！那片清白之地……

    她倏地抬起头，拉克申已经离开，明亮的阳光射了进来，满地的残羹在这光亮中更显杂乱不堪，她却自嘴角扯起了一弯稍纵即逝的微笑：是了！那股欲望，正是被这一系列突发事件掩盖起来的欲望，那个被这些时日的困惑纠缠着差点忘却了的计划——要还上那片清白之地就必须毫无留恋的离开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