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称欢颜殿里没有四季,这个悄悄逝去的夏天就是最好的证明。
细心栽培的海棠月季为这满院的萧风瑟瑟添了几分精神,她与采苓一人头上簪了一朵海棠,正兴高采烈地往正殿去,宴华年这几日得了闲,整天窝在欢颜殿里看书作画。
刚至正殿偏窗,里头洛三的声音就能隐约听见:“……今儿晨起说是身子不适,传了御医去瞧,这才说是喜脉,现在琴妃娘娘在那儿陪着……是!奴才遵旨!”
她的脚步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屏息去找那早已漏掉的心拍,猝然浑身都颤抖起来,一个猛回身本想朝安然亭跑去,却还是忍捺不住撒腿去了正殿。
“是谁?”她喘着气扶在门框上,一脚离地跨门槛,整个身子竟嘭地撞在了门框上。
“哎唷——娘娘……”#_#77713470
洛三的声音还未停稳,宴华年已经率先冲过来将她拖住。她面色微白,两眼发直地望着洛三,喉咙一颤:“是谁?”
“回娘娘,是兰侧妃!”洛三说完朝宴华年瞄了一眼,然后领意退了下去。
兰侧妃……没想到竟会是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女人!
为什么是兰侧妃?为什么?她好想问他,好想问……可是除了兰侧妃,其他人呢?明天,后天,会不会一个接一个的来?
眼泪夺眶而出,心痛,嫉妒,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听了诚妃那一席话,搞得自己现在恨不得拿根针扎进心里头去给他看看,就是这样子的痛法!#7.7713470
“只要你开口,这个交易现在就取消!”
她抬头望他,他是那么不悲不喜,从容自若,可是她为什么做不到?她好想把一切伤心悲愤全部藏进这具身体里,给他一个轻松快乐的沈曼书……做不到!
“不!”她轻轻摇头,“继续下去,不能……重蹈覆辙!”
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似有异彩闪过,他紧紧拥了她一会儿,随即将她抱起,朝书桌走去。
“你可知道当今的年号是什么?”他一边坐下一边问起,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腿上。
她吸了两把鼻子,头靠在他的肩膀,瓮声瓮气地道:“知道!怎么了?”
说话间他缓缓沾起了墨,将笔停在半空,道:“写来看看。”
她现在哪有心思和他商讨什么年号,于是抗议性的扭了扭身子,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当作催促,她这才慢吞吞地接过笔,手颤颤地写下了两个略不端正的大字,然后撒气似的将笔一扔,桌面上糊开一道黑黑的墨痕。
他浅浅笑了一声,她撑起头瞪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我字是丑,你这两个字当年号也好听不到哪里去!”说完就哼过头去。
“你就是不懂我,还有我这颗心……”他略显失望的紧抱着她,恰到好处的将她的头往外挤了挤,视线刚好舒舒服服的落在那两个字上。
“妟冘!还有没有更怪的字了?你脑子里的想法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样……”
“怪在哪里?”他低低的问。
“单调!”她说着一手指上那两字,又怕墨渍未干只得在空中胡乱挥了几下,她从前就觉得这两个字怪得慌,单看字眼她想是大概与她有些关联,但也只是臆断而已,现在说起不由起了探索之心,故意道,“沈不是沈,宴不是宴的,你说怪不怪?”
“然后呢?”
“什么然后!你那‘冘’不就是‘沈’字少了个水么,那‘妟’不就是‘宴’字去了个‘宀’还要我怎么说?”她将后脑勺靠在他的肩上,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
他轻声“嗯”着,四手相扣,与她脸贴脸,语气郑重而愉悦的说道:“沈字缺水不念沈,宴字去宀没有家——没有沈就没有家!沈曼书,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即使手里握着江山,倘若是没了你也没任何意义!但如今你还在,那就让我用这片天下为你安一个家,以后再也别说那些可怜兮兮的话,你要是没有亲人,那我算什么?”
怦怦怦!这心跳的声音压在耳里,与他的脸紧紧相贴,不知道他会否感受得到她的这份感动与幸福?
他总是能给出这么多的惊喜震撼,她体内有个发了疯的沈曼书在狂跳尖叫,然而表面的她却出奇平静,那份理智让她想要尽快结束这场交易,让他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个人!
“还有谁?”她轻声问。
“无关紧要!”
“可我想知道!她们……”她侧头,“那万一是我呢?”
“不要拿你和她们放在一起,我不喜欢!”
好好好!淡淡一句“我不喜欢”让她本被捧进云端的情绪瞬时从高空掼了下来,烂得粉碎,“为什么?”她毫无意义的问了一句。
“两个世界,不必有任何交集!”他冷冷地回应。
“两个世界?”
“我的世界一分为二,而属于你的那个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只要你一世安生……”
“那你呢?你在哪个世界?”
他沉默,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她此刻的像是被人摁进了土里,再狠狠踩了两脚,可怀里抱着的却是他的心,她拼死保护却还是在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恐怕要让他失望一回了,这两个世界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千丝万缕地连在了一起,不知到最后若是起了冲突,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爱他的男人,还作为一个明智的国君,他究竟要选择哪一个?
少时,洛三缓步而来在外殿遥遥的躬身,请道:“皇上,左将军刚刚进宫,现在书房候着!”
他浅浅地应了一声,她自觉地起身,还是不愿抬头看他。
他叹了口气,若常般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角一抹宠爱的笑意,俯近来道:“好歹笑一笑,待会儿你还得迎客呢!”
“客?”她酸酸的叹息,“欢颜殿里哪来的客?”
他在她下巴上轻轻捏了一下,而后自行离开。
在秋千上坐到未时,采苓每隔一会儿就捧茶过来,她烦躁的挥挥手,没有搭话。
院门里跨进来一个贵妇人和一个小毛孩儿,由馨宁领着正往院里走来,到殿前停下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