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蓟朝她掠了一眼,就起身至殿中,跪拜:“鄙人特来向皇上请罪!”
“老师何罪之有?快快平身!”
宴华年这句话真挚得让她差点信以为真,那司徒蓟多半是信了,一脸坦然地平了身,稳稳回座,敢情就是来走过场的,虚假之徒!
“如今见娘娘气色安好,我也就放心了,那个忤逆之徒……哎……不说也罢!”司徒蓟当真一副气愤甩袖模样,她发指啊,这师徒两人简直一个比一个演技好!
“老师不必放在心上,”宴华年拉了拉她的手,“原本是她任性胡跑,误入奸人之当,朕本想着看他到底也是老师的门客,杀了可惜,没想……呵!”
“皇上这话……”司徒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竟敢劫持娘娘,当日还有那等不当之举,就算皇上一时留他,我也定当诛杀,不必留情!”
宴华年笑了几声,她不知所以,只觉得鸡皮疙瘩浑身起,这两人的对话简直可以放到戏台子上演一出大剧了!
宴华年摇了摇头,一副没所谓:“女人而已!”把她一把拉坐在腿上,轻浮地挑了挑她的下巴。
她心里头一酸,从他腿上缩了下去。
司徒蓟一副了然于心,点头不知是为了什么,忽然煞有介事地喊了一声:“梅妃娘娘!”
她背脊一僵,出于尊师重道的礼貌朝司徒蓟颔了颔首,心想你这个险恶之徒喊了定没好事!
司徒蓟悠哉地理了理袍子,忽道:“皇上十二岁起就做了我的学生……”
“老师何时喜欢提些旧事了?”宴华年淡漠的态度里带着一丝警告之意。
司徒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摆手:“鄙人只是闲话家常,如今将至古稀之年,能蒙幸做皇上一日之师是鄙人几生造来的洪福,就算入了九泉之下,也能为冥府司徒家增光添彩……”
宴华年绵里针似的笑着:“老师长命百岁,九泉尚早!”
司徒蓟捋捋胡须,忽然朝她望来:“娘娘可知当年原有几人同时与皇上前来拜师,我为何只选了他?”
她脖子里一阵发热,摇了摇头。
司徒蓟起身,朝这头踱了几步,她往宴华年身边靠了靠,司徒蓟停了下来,一手微举招着自己的袖子,笑眯眯地道:“五个孩子!刚学会走步的孩子!四支箭!怎么分?”
嗯?她茫茫然眨眼,敢情宴华年有时说话乱七八糟也是受他影响!苦思了会儿,胡诌了个答案:“让他们学会分享呗!大家一人玩一会儿,不就得了!”
“哈哈哈——”司徒蓟一把年纪,这一笑竟还余留着些阳刚倜傥之气,朝宴华年笑吟吟捋着胡须,“看来梅妃娘娘对皇上甚是不了解,不如请皇上亲自给娘娘解释解释,五个孩子四支箭,要怎么分?”
宴华年闭了闭眼,淡淡的冷哼。
“那么小大点儿的孩子那是四处乱窜,跟在身后都撵不着,皇上竟是隔之百步,箭无虚发,四支箭四个孩子倒下,直中命门不偏分毫……”司徒蓟说着已经开始打量她的表情,跟着十分满意地继续笑着道,“可还剩一个究竟要怎么办?”
“还剩一个,亲手了结!”宴华年冷冷的应。
她险些站立不住,连忙扶住椅背上的龙头缓神,尽量使自己平心静气,可还是难免一身的冷汗寒噤,甚至有些想吐,抚心顺气,有些后悔跟着宴华年来了,现在溜走定会被司徒蓟笑掉大牙,可恶的司徒蓟!
司徒蓟“嘿嘿”笑了起来,姿态骄傲地道:“当时我的题目只是要五个孩子全部倒下,有人就打起了退堂鼓,守了题的人却在四支箭用完之后都犯了难,唯独皇上亲自走了过去,一刀割在那个女娃儿的喉咙上,鲜血像冬日里的梅花一样,开得灿烂极了……”
她脚下一软,头磕在坚硬凸出的椅背上“嘭”一声,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宴华年没有理会她,她自己爬了起来,揉揉发肿的额头,心像被人泼了几盆冰水,却还在暗骂诅咒司徒蓟。
“感情用事始终被误,我看中的就是这一点,头脑冷静,果断无情,才是成大事之人!”司徒蓟两袖一招,负在了身后,“这也是我亲授的第一课,要成一件事只论结果,不必在意用了什么方法,皇上可还记得?”
“清清楚楚!”
宴华年没什么情绪,但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的每一个动作表情微变预示着什么,她了然于心,而此刻来看,一直沉浸在自己歌功颂德里头的司徒蓟已经惹了他!不知是司徒蓟自己年迈,还是本对宴华年这淡淡的性子摸不着头脑,竟还是一副傲然于胸的模样负手而立,时不时朝她身上瞥一眼,带着轻蔑与鄙夷之色。
“皇上坐拥江山,自是要有美人相伴,可……也要选对了人,梅妃娘娘似乎对皇上的过去不太能接受,呵呵,想当初小女……”司徒蓟一脸美好的摇了摇头,“皇后娘娘与皇上同在我门,那情景真是羡煞旁人!”
“老师有多久没见过琴了?要不要朕传她过来,与老师叙一叙?”说着不等司徒蓟开口就拉高了些声调,“洛三,传皇后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