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还是那座城，却已经不再认识他了。

    容晏绕过大街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座宅院之前。

    朱红的大门仿佛都暗淡了，门环上隐约锈迹。门半掩着，露出门□□院一角。

    匾额上的“容”字依然清晰，容晏悄悄松了口气。他真有些担心自己久不回来也被判定死亡，导致这宅子成了无主之物，最后被朝廷收归回去。

    好在这里还是容家，是他自己的家。

    他推开大门，走进了自己家中。

    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悲伤的笑来，轻声说：“我回来了。”

    门后的场景却并没有他想象的惨烈，传闻中的遍地尸骸大概已经被收殓，传闻中淹没过庭院每个角落的血也已经不见了，就像这里未曾经历过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草叶依旧是嫩绿色，庭院边野花开得正好，除了冷清荒凉了些，也没有别的异样。

    再细看才发现白墙上有些隐约痕迹，大抵是当初溅上去的血迹，有人擦洗过，却没能完全抹去。

    容晏悄无声息地走进大厅里去。

    大厅里也是一样，虽然冷清，却足够整洁。容晏手指自桌上抹过，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水壶中还有水，那水隐约带着点热意。

    容晏微微皱起眉，朝廷和天谕当然不可能任由血案现场留到现在，但是他们最多也就帮忙收殓一下尸骨清除一下血迹，哪有那么多富余人手还来帮一群死人收拾屋子。

    何况这场景，显然是有人住在这里。

    难不成……有当初九歌本家的人回来了？

    他本没指望这一点，毕竟容家被人血洗，凶手也未归案，谁知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回来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容晏刚打算去里面看看，就听见身后传来隐约声响。

    他警觉地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

    “……卿萝？”

    ——这走进来的人，竟然是离开天谕学宫后就去游历天下，行踪不明的卿萝。

    她穿了一身样式简单的素衣，头发用一根没什么花样的木簪绾起，看起来就和走在大街小巷上的、普通的女子别无两样，看不出是个修真者。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帮你。”卿萝轻声说，“我听说你家出事了，想着你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所以我来帮你。”

    “你……”

    “本来我不该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住进来的，但是我到的时候，刚好碰上官府想要收回你家的宅邸，不得已之下，只能这么选择。”她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说，“官府帮忙收殓了你家人的尸骨，我按照你家的老规矩人把他们葬在后山你家祖坟里了。”

    容晏张了张口，几乎不知该说些什么。

    容家在九歌地位不低，所以丧葬的规矩颇有几分麻烦。数百族人的棺木与身后事，只怕花费不少。

    即使卿萝出身商户，身上不会缺钱，却也不见得就能轻易负担这笔支出。

    何况仅仅灭门一事，就看得出此时来帮他有多大风险。

    可她说来轻描淡写，仿佛不是什么大事。

    良久，容晏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来：“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