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听见窗外有凄厉的狗吠声,此起彼伏的,还有冰雨从屋顶顺流而下的哗哗声。我抱紧了文龙,只感觉温暖从头到脚浸溢全身,仿佛漂浮在河面上的小船顺流而下,去往归家的路。
无论泽文,还是我与文龙,都不需要世俗价值的赞同,我们只需要真实善良的生活。我只想用真实的方式,度过在手间如雨水一样无法止住的时间。
我们渴望了解一切真实的事物,希望能释放一切真实的事物,他们能得到光明。
我们其实并没有选择自己的人生。泽文他们的爱,是世人无法进入的世界。而我与文龙的爱,就是那佛像上隐隐闪烁的金粉,我祈祷着,手掌在空中无限尊崇地移动,希望金粉越发光亮恒久。
第二日,母亲听说文龙就是小时候隔壁家的文伟伟,惊愕得呆了。之后她一直缠住我打听文龙的境遇。我毫无心眼,一一如实道出。
清晨,雪花漫天飞舞,一个白亮亮新世界。后门外,冬日静谧悠然的田林风光。开阔的天际上有飞鸟掠过,群山绵延伸展,空气透明而沉静。
吃过团年饭,我们一家人围在火炉旁看春节联欢晚会。
我对文龙说,干脆明天我们去爬山吧。
文龙爽快地说,好,就去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座山,叫什么来着?
华龙山。
呵呵,对了,这是我们自取的山名,小时候我们在那里华山论剑过。
穿新衣、点鞭炮、放烟花、吃汤圆、走亲戚,这就是过年的全部。
我们过了小石桥,就到了绿树环绕的山底。文龙追逐着我跑,他手里提着一包零食撒了一地,我们扭在一起嬉闹。他带了相机,每走一个地方,都要给我咔嚓地拍上一张。
忽然,天空飘起了雪花。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寥的天空飘忽,无声而激烈。
文龙哈出一口白气,搓着手掌说,等我们老了,带上自己的孩子,还要来这里。
恩。你会永远爱我吗?
文龙盯着我,明亮的眼神,炯炯发光。他拍了我的头笑说,傻瓜,那当然了。
我们向着山顶跑去。曾经以为只有音乐是真实的,如今的爱一样真实,像春蚕一样涌动,美丽而恐惧,将我所有思想覆没,留下几滴苍白的眼泪。
深情的承诺,是那没有关铡的洪水,将我一世淹没。可是有谁知道,在命运的旷野里,我们只是那不定的野草,没有线索,流离失所,随遇而安。我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白雾茫茫,群山沉寂。处处粉妆素裹,一个银白色的世界。
我们站在山顶,看小镇缈缈尘烟。文龙说,你父母住的房子也太过时了,至少应该翻新一下。
我黯然以对,冰冷的雪片划过脸庞,让人瑟瑟发抖。
他说,不如我给你父母买套新居吧,就在县城里。
我感觉他的话语,几乎是在毁谤我的尊严,将我身边坚固的岩石,纷纷瓦解。片片飞离。这是一种让人心力交瘁的深情。
我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用你操心。
怎么?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你倒还好,有没有想过你父母艰辛的状况,有没有想过早点尽孝?
我冰凉的手指仓促脱离他的手心,好象一只濒死的蝴蝶,扑腾着飞离。我渐渐明白,我们贫富悬殊是一剂毒药。已经注射进我们的身体里,随时将我们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