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这是一家三口的告别,让我感到有点奇怪。
首先,我可以肯定,他们不是阳间的人,因为我这间“简音”酒吧,阳间的人是不能自己走进来的。
之前的张广凯,是在我的带领之下才能走进来。这一家三口自己走进来,所以,他们不是阳间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由未亡人组成的家庭,之前见过的未亡人都是一个人。
听他们说话,感觉这个妈妈要走,儿子舍不得。但是妈妈要走的原因还是为了这爷俩好。
“康康,妈妈走了之后,你要听爸爸的话,好吗?”那个妈妈还在温柔地爱抚着儿子的脑袋。
儿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紧紧拉着妈妈的手。
爸爸在一边,一个人喝酒,一杯接一杯的。
爸爸喝酒的时候很快,仰着头,一杯一杯的往嗓子里倒,感觉喝的不是酒,像水一样。
这位爸爸喝酒的架势让我想起我爸,我爸就是一个见了酒比见了爹还亲的主儿,我从小就看他喝水一样地喝酒。
一家三口沉浸在离愁别绪中。
说实话,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对这种东西基本无感。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我妈就离开了我们,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是奶奶带大的,只是通过奶奶,我才知道我妈妈的名字是江莹。
不过,现在看着那个妈妈对儿子恋恋不舍的样子,说实话,心里还真有点向往的感觉,假如我的妈妈要是不走,是不是我也可以得到这样的一份关爱?
那种母亲对儿子的目光,确实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
那也是,我此生都无法得到的目光。
又喝了一会儿,那个爸爸向我招了招手,我走了过去。
“请问还需要点什么?”我说。
“结账。”
结账?这个词儿确实把我弄懵逼了,未亡人怎么结账?再说,我开这个酒吧,完全是被冯文革那个老梆子套路的,我又不是为了赚钱。
“结账吗,”我说:“你们打算怎么结?”
“你也知道,我们不会付钱。”男人看着我的眼睛。
“你们平时不用钱吗?”我问。
“钱也是阳间的东西,我们一般是不会用的。”
“我还以为,你们也是可以使用钱的。”
“我们是可以使用钱,”那个男人说:“只不过,那必须是在特殊情况下才可以。你开这个酒吧,一定有不少未亡人找到你,我猜她们给你的报酬,是你们阳间使用的钱。”
“没错。”我承认了。
“可是我们今天给你的东西,要比钱重要得多。”
“是吗?”
“是的。你看,”那男人拿起酒杯:“我们只不过喝了你一瓶二锅头,像这种酒在殡葬商店几块钱就能买到。但我要给你的东西,可远远不止这个价格。”
“那你可以不付账,这瓶酒算我请你的。”我说。我才不会为了一瓶破二锅头就欠人情,何况,欠的还是未亡人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