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你长大了。”妈妈微笑着说。
我的泪水乱七八糟地流到了嘴边,这个样子实在是有损我自我标榜的男子汉形象,我想抬手去擦,可是我的手却不听使唤。
“你在精神病院里表现得很好,你活下来了,”妈妈说:“不要哭了,你现在的样子跟你爸一模一样,对了,你爸还好吧?”
我连“还好”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用点头来代替。
“好了,不哭了,妈妈在这儿呢。”妈妈走上前来,用手给我擦眼泪。
我突然死死地抱住了她,我的双手牢牢地环住她的身体,用力,再用力,直到我的骨头格格作响。
二十二年了,我第一次拥抱我的母亲,我的妈妈。
妈妈的双手一直垂直在身子两边,没有一点要拥抱我的意思。
但我能感觉到,她爱抚的目光一直打在我脸上。
半小时后。
那辆轿车载着我、我妈、李立和唐婧,离开了S县。
唐婧开车,李立坐在副驾驶,我和我妈坐在后面。
我妈目光坚定,神情冷峻。
完全不像刚刚跟分别了二十二年的儿子相聚的样子。
我知道,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她现在不仅仅是一个母亲,还是一个马上就要与向氏家族这种强大的对手开战的斗士。
此刻的她心如铁石,她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我不禁我为刚才过于情绪化的表达感到歉意,我本该更坚强一些的。
“……你,你怎么这么年轻?”我直接对我妈说,很明显,我还没习惯一张嘴就喊妈妈。
“我不年轻了。”我妈说。
“看着年轻,”我说:“我爸可都快五十了,小老头一个,你怎么看着还跟二十几岁一样呢?”
后视镜里,我看见唐婧看着我,露出一个笑脸。
“我现在的容貌,是二十五岁。”我妈说。
“什么!”我大吃一惊:“二十五岁?”
确实,眼前的我妈青春逼人,光洁的脸上,明眸皓齿,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为什么?”我问。
“在我还不认识你爸的时候,”我妈说:“我曾经跟未亡人做过一个交易。”
“交易?你也跟未亡人做过交易?”
“是的,跟你一样,只不过,做完交易之后,我要的东西不是钱,”我妈说:“而是青春。”
“你让他们给你,不会老的容貌?”我说。
“没错。”我妈说。
“那你……岂不是长生不老了?”
“不会。生命对每个人就只有一次,生命的长度,更是不可能去更改。”我妈说:“尽管有的未亡人拥有一些不寻常的神奇力量,但是,他们也不能延长的生命的长度。”
“就是说,你的岁数还是在增长,只不过,你的容貌还一直停留在二十五的时候?”我试探着问。
“是的。实际上我今年已经四十七岁。”
原来如此!
“我也跟未亡人做过交易。”我对我妈说:“可我还不知道他们还有这种能力。”
“怎么?”
“我要是早知道她们拥有这种能力,我还要钱干什么!”我悻悻地说,长久的青春,谁会不想要呢?
“你太天真了,康康,”我妈拿出了教训儿子的口气:“你想得到什么,就必须用等价的东西去交换。你应该幸运自己没有管未亡人索要更宝贵的东西,不然,你付出的代价会更加昂贵的。”
我若有所思。
我又想起了潘云对我说的:不要被未亡人缠上,你会有很多麻烦的。
“这些年,你就一直在这里吗?在我的……姥姥家?”说出口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这会儿已经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姥姥了。
“是,只不过不是姥姥家,你姥姥很早就去世了。”
“于是你化妆成姥姥的样子?”
“那不是普通的化妆,”妈妈说:“那是一种幻术,把一个人伪装成另外一个样子,郭姐是幻术的高手。”
那个和蔼可亲,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郭姐,原来是一个幻术高手!
“难怪,上次我坐在你对面的时候……”我说。
“是的,上次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无意中,用心眼看见了我的真面目,可是那时候,我还不能以真面目见你……”
“所以,郭姐就及时出现,打乱了我?”上次确实是郭姐问了一句“饭是硬点还是软点”,才让我没有继续看下去。
“是的。但其实也是因为我那时第一次看见长大后的你,心情也产生了波动,才会让你的心眼趁虚而入,”妈妈说:“那是很危险的情况。”
“这么说,心眼能够看到多少东西,主要取决于对方对你的防御心理有多强?”我问。
“道理上没错,但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我妈说。
“我想起来了,我听奶奶说过,小时候你还去看过我一次?”我问:“只不过,那次你是用我姥姥的形象出现的?对吧?”
“对。”
“而且,你当时拿走了那个笔记本。”
“是。”
“那个笔记本不是已经被我烧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精神病院的树下?被人挖出来?”我问。
“被烧掉的东西,本来就是可以在阴阳两界之间传递的,”我妈说:“就像清明节烧的纸一样。”
“好吧。”我叹了口气:“你以前可真是把我耍得团团转。”
“因为我们要面对的对手太强大,没办法不小心。每一步,都得小心。”
“你留给我那五十万,就是给我铺后路呢吗?”我问。
“嗯,那时候我也只能拿出那么多。”我妈说:“五十万,是少了点,可是,真正的男人都是要靠自己去赚钱的。”
“嗯,我知道,我从十五岁,就自己会赚钱了。”我说。
我妈坚强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愧意,毕竟,这是她最大的遗憾。
我不想让她难受,赶紧岔开了话题。
“你留给我那笔钱,是想让我好好过日子,对吧?”
我妈点点头。
“李立跟我说了,这些年,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有能看见未亡人的能力,但你更希望我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不想我再陷入跟你一样的境地。”
我妈不说话,默认。
“可是,我要是不开那个酒吧,我就不会遇到冯文革,也就不会接手简音,后面的事儿,都不会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简音酒吧而起。而开那个酒吧的钱,还是你给我的。”
我妈苦笑了一下:“这就是命。我一心不想让你参与进来,但你还是参与进来了。”
“有什么关系吗,我参与进来,也未必不是好事。”我说:“我就不信他们丫什么向氏家族有多牛叉,我倒真想见识见识!”
看到了妈妈,我把混社会时的那股匪气表现了出来。
我想让她知道,她的儿子不是怂货,我想让她不要为我担心。
“你别轻敌。”一直坐在副驾驶没说话的李立说话了:“他们不是一般人,没那么好对付的。”
“是吗?”我眉毛上挑。
“如果他们要是好对付,我也就不用在精神病院自杀了。”李立冷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