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变数(第2页)
这日傍晚请安时,皇后想起徐嫔多日不曾前来,便叫上了嘉妃和蕙兰一起到昭信宫中探视。进入景昌殿,发现秦才人也在一旁,见皇后来了,忙见了礼。其实徐嫔并不想见人,在此之前更是已经许久不见蕙兰,然而此次皇后亲自前来,她也不能再找理由搪塞。皇后见徐嫔面色苍白,便问道:“妹妹近日还是感觉不好吗?郑太医可有说了什么?”
听闻郑太医三个字,徐嫔眼睛猛地一缩,转眼又恢复了常态道:“太医说不过是夏日炎炎,所以臣妾才有些不安稳罢了。”
嘉妃听到此处,见徐嫔确实不如从前一般好胃口。便问道:“妹妹入夏以后,胃口仿佛是不如从前了?”
徐嫔面上一怔,随口回道:“倒也不是胃口不好,只是最近总觉得这些东西吃絮了,没什么滋味。”
嘉妃听到此处,倒也十分关心:“妹妹觉得吃絮了的话,本宫再叫人做些别的东西来,上次本宫做的花生酥,可吃完了?”
徐嫔听到此处,心中一亮,面上恢复了从前的亲密:“还剩下一小部分,说起来真是愧疚,嫔妾自有孕以来,嘉妃娘娘就屡屡做了嫔妾最喜欢的点心来。”
皇后接话道:“都是自家姐妹,如今你有着身孕,本宫和嘉妃自然都高兴,自然多为你费心些。庄嫔,你说是不是?”
蕙兰自进殿后就觉得徐嫔面色不对,待到听徐嫔说不甚想吃东西,便想起了那日许太医所言。此刻见皇后提到自己,便笑道:“皇后娘娘说得是,妹妹这个孩子可是大周的有功之人,咱们为他费些心,也是应当的。”
徐嫔见此,却并未如从前一般给予回应。此时殿中之人却听得外面凤鸾春恩车行走在宫中的地砖上,发出阵阵声响。皇后看了春兰一眼,不多时,春兰便进来回道:“启禀娘娘,是瑞婕妤。”
皇后见状,倒也习以为常,倒是嘉妃忍不住啐了一口:“狐媚!”徐嫔淡淡道:“嫔妾还未闭门休养时,瑞婕妤便这般盛宠。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竟还是恩宠不衰吗?”
嘉妃恼怒道:“可不是,那天跳一曲舞,便把皇上狐媚了过去。这大半个月,竟独自霸着皇上,咱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
嘉妃这话倒是说得不错,自从徐嫔生日过后,虽说皇帝也关心徐嫔腹中之子,却总不能过夜,也多半坐坐就走了,不再如从前那般宿在秦才人宫中,秦才人也渐渐回到了从前卧听南宫清漏长的日子。如今的夜晚,皇帝多半都是还未入夜便叫了瑞婕妤去伴驾,直到侍寝过后才由凤鸾春恩车送回。如此一来,倒是既能欣赏瑞婕妤的歌舞,又不坏了祖宗定下嫔位以下不得与皇帝一起过夜的规矩。
而在这期间,除了皇后、嘉妃、琼妃和蕙兰各伴驾一次,其余时候几乎全部是瑞婕妤侍寝,惹得后宫人人嫉妒。即便皇后从前希望瑞婕妤能够分嘉妃的宠,而如今见瑞婕妤如同火上烹油,也不免有些心惊。此刻见嘉妃说得如此露骨,也并未出声斥责嘉妃,可见是认同嘉妃的说法了。
徐嫔恍若无意:“想想那日本来庄嫔娘娘给嫔妾吹奏,嫔妾心中是十分感激的。谁想半路出一个瑞婕妤,平白地给人做了陪嫁衣裳。”她喝了一口茶,眼角却一直注意着蕙兰脸上的表情。蕙兰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也叹气道:“是本宫自己没有瑞婕妤那种能歌善舞的本事,只能由着她抓尖卖乖。”
皇后见状道:“不过话说起来,若不是庄嫔你那日提出给徐嫔吹奏,瑞婕妤又哪里有机会跳舞复宠呢?可她竟如此不乖觉,事后一点也不记着庄嫔的恩情。”
徐嫔见皇后如此说,虽看似无心此事,眼睛余光却不停地往蕙兰的方向看去。蕙兰见此情形,也想明白了前几日徐嫔搪塞的缘由,一时有些懊悔太过大意,在皇后和徐嫔面前露了马脚,倒显得她的叹息更是发自肺腑:“臣妾能有什么法子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臣妾如今倒是想起从前在王府时,自她一进府,咱们就连皇上的面也见不着的日子了。”
如此大家又感叹了几分,便各自回了宫。蕙兰自从昭信宫出来,便一直心绪不定。回到睿心殿,安羽忙扶她到榻上坐下,小月见状递上了茶水,小心翼翼地给她扇着扇子。
蕙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安羽,钦天监的事被皇后发现了。”
安羽一时也无言,皇后既然想到了瑞婕妤和蕙兰的联系,自然就不难知道钦天监的事不是嘉妃安排。本是想借机给瑞婕妤复宠上位,却一不小心着了痕迹,从前的种种刻意引导,一时不慎便功亏一篑了。更主要的是,皇后当着嘉妃和徐嫔的面提及此事,日后又会回到当初腹背受敌的局面。
小月心思简单些,却没有想那么多,随口道:“发现就发现呗,从前皇后娘娘就是想拉拢娘娘,所以才那般明褒暗贬。反正娘娘对着徐嫔还是皇后都是虚情假意,来日对着谁不也都一样。”
蕙兰本心烦此刻自己孤立无援,听到小月如此说,却也觉得小月说的是事实。只是如今时移世易,蕙兰也不知皇后心中作何想法。她看向窗外,见芳心院依旧灯火通明。
蕙兰走到芳心院内,庆贵人见蕙兰进来,行过了礼,便请蕙兰上座。蕙兰坐下见架上有一副未绣完的春景图,便问道:“如今已经入夏了,妹妹怎的还有空绣这个?”
庆贵人微微笑道:“嫔妾不过是闲来打发时光罢了。何况看着春日的花朵开得好,也感觉有盼头些。否则夏日炎炎,想着夏日一过便是秋天,又是百花杀尽的时刻了。”
蕙兰听到此处,叹道:“哪里用等到秋日呢?如今便是百花杀尽了。你看这永福宫,就只剩下昙花一现了。说起来,还是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地气最好,花也是开得最美。妹妹常在凤仪宫走动,本宫倒是羡慕妹妹能常见到这花开娇艳的场面了。”
庆贵人倒不意她说出这番话来,陪笑道:“娘娘说笑了,不过皇后娘娘向来喜欢热闹,想来也是很想和娘娘多亲近的。”
蕙兰微微一笑:“庆贵人从前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知晓娘娘心意。说来本宫虽是这永福宫的主位,可论起勤谨奉上,本宫确实不如妹妹许多。”如此庆贵人与蕙兰又客套了一番,见天色不早,蕙兰才回到了睿心殿中歇下。
第二天皇后得了庆贵人的禀告,却并未见蕙兰有什么示好的举动。虽心中暗暗着急,倒也自矜身份,且之前已因自己的过渡揣测,本想挑起嘉妃和庄嫔争斗的她却做了一回愚蠢的螳螂,这次自然不肯再轻举妄动。
而在昭信宫中,徐嫔自郑太医提醒后,既不敢不喝药引来嘉妃怀疑,也不甘心自己就此给嘉妃生一个孩子便撒手人寰。经过一夜思索,便早早打发了湘儿到内廷司,此时湘儿已经回到昭信宫,回禀道:“回娘娘的话,近日只有嘉妃娘娘、琼妃娘娘和秦才人取过蜂蜜。”
徐嫔心中一喜,口中问道:“秦才人此时还在昭阳殿中么?”
湘儿知她心意,道:“娘娘,秦才人现在还在给皇后娘娘请安,她位分不高,伺候她的本就只有四人,如今已经全部跟去了昭阳殿。奴婢得了消息后,不敢耽搁,便告诉了兰芷,想来兰芷这会也快得手了。”
说到此处,兰芷便拿着一个小罐子,进来后将罐子放在桌上,行了个礼道:“娘娘,拿到了。可是娘娘,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徐嫔也有些犹豫,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便道:“放心,咱们少加一些,本宫自幼的症状,心中有数。再冒险,还能危险过白白给嘉妃生一个孩子么?”
兰芷见徐嫔如此,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说话。倒是湘儿道:“娘娘,想必兰芷跟奴婢想的是一样的。虽然娘娘心中有数,可是...”她的目光停在徐嫔的腹部,那里已经隆起,在徐嫔纤瘦的身段上更是十分明显。
徐嫔深吸一口气:“本宫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咱们别忘了,进宫是为了给母家带来荣耀。若是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哪怕留了个孩子,又能让母家得到什么?不过给他人做了嫁衣罢了。”
兰芷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娘娘,您的月份也有些大了,万一您也...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奴婢并非诅咒娘娘,只是担心您。”
徐嫔眼中仿佛有无限的仇恨:“就算天要亡我,本宫一定要死,本宫也要拉着那个佛口蛇心的一起下地狱。何况若是运气好,能够除掉郑太医又保住这个孩子,也未尝不可。”
兰芷和湘儿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劝。徐嫔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对着兰芷低声吩咐了几句,兰芷行了个礼,便开始下去准备。
这个本该十分平静的夏日,在半夜时分被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在那漫漫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兰芷和湘儿跑在长街上,却感觉这长街如同没有尽头一般。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合宫惊动。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然得到消息便着人通知皇帝,又忙亲自赶到了昭信宫中。其他嫔妃虽按着规矩不能亲自前往,却也不肯落后了消息,便纷纷遣了自己的心腹,一排排站在昭信宫的门口候着。。
然而太医一拨又一拨地进入昭信宫,却迟迟没有人出来。仿佛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半点消息。直到三更天时,才听得里面大喊:“不好了,徐嫔娘娘小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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