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载,陆墟子仙逝。
巧云作为灵清观中唯一弟子,便独自承担了丧敛事务。好在出家人并无多的繁缛讲究,又有王爷赵敦在旁帮衬,倒也无甚难的。
赵敦怕巧云伤心,便来劝她:“师妹,先生羽化之后,还有师哥照顾你呢,切莫过度伤心。”
“巧儿知道。师父曾教诲:‘死生一矣,悲此乐彼,大道损。’巧儿不会如此的。只是师父之前交代过,若他去后便将灵清观一把火烧了,让我自寻去处。”
“先生真如此说过?”
巧云点点头道:“消痕抹迹,与世无连。师父是得了大造化的,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给两位故人发了信,又对我交代了此事。我想着那二位故人定会前来告祭,便姑且等等,年底再烧吧。”
赵敦道:“既是先生遗愿,也无法了。只是之后你去哪里?不如来师哥府上吧。”
巧云摇摇头道:“不给师哥添麻烦。师父的弟子下山后都去云游了,巧儿也该出世走一遭的。”
赵敦见她说如此,也不再强求。
时至秋月,雨水繁多。巧云一人于内殿执香,只觉潮冷。忽听得有人叫门,她便撑起伞去查看。
推开院门,跌跌撞撞进来一人:披蓑衣,戴斗笠,长髯皆白,手执竹杖,另一手盘佛珠;见巧云便问:“陆兄已去?陆兄已去!”
巧云道:“家师确已仙逝。”
那人一听,瘫坐在地。
“到底晚来一步……”泥水污了衣袍,他也全然不顾,怆然自语。
巧云拉他不起,便一同在院中站着。
半晌,那人才起来,询问巧云灵位在哪,巧云道:“师父不让设牌位,说他愿身消魂散,超脱物外。”
那人点点头道:“遗世独立,羽化登仙;如此,我便在那碑前拜他如何?”
他说的是院中的天地碑。巧云自然许可,但现在雨急风骤,香怕是点不着的。
可那人全不在意,点起三支香插在碑前拜祭起来。
碑上并无廊檐遮挡,可那三支香,就在雨水中燃烧起来,烟气愈飘愈远。
巧云惊异,暗想:“莫非师父三元归位?想来此人定与师父关系匪浅了。”便也一并在旁拜祭起来。
既毕,那人反而笑了起来,说道:“陆兄啊陆兄,你我少时相识,彼此珍重;虽一人在世外,一人坠尘网,之间却从无隔阂。可想不到,你竟在我前面去了。这世上,再无懂我之人。”说完,他向巧云施一礼,便要离开。
巧云道:“雨大得紧,先生不如再待一会儿?”
那人却道:“不怕!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生平!”
巧云见他呼啸而去,洒脱自在,想便是师父说的东波先生了。
巧云将此事告诉了赵敦。
“师父曾说,东波先生是世间最洒脱之人,无拘无束,自在逍遥,就连师父都自叹不如。”
赵敦问:“先生是修道之人,怎么还不得自在吗?”
巧云道:“虽是如此。但师父心中诸多计量,只是不与人言说罢了,常一个人发闷;巧儿虽看得,却也开解不了。许是只得东波先生这样的挚友才能开解吧。”
赵敦点点头,又问:“你那日说,先生写了两封信,另一份是给谁的?”
“是京城柴王爷。那也是师父的挚友了。”
果然没几日,柴王府就派人来了。来者是柴王爷独子柴宏。
柴宏头一次出远门,行至云雾山下却迷了路,兜兜转转半日仍无进展。秋煞又热得狠,他便在树荫下躲起阴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