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告诉子淑,方才夫人刚走,大公子便去到书房了,也不让人伺候,也不回房休息,就这么静坐在书房。他们正想着来找她,想想办法。
子淑问道:“往常也这样吗?大公子不喜人在书房内伺候?”
小厮摇摇头,“寻常只有公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一个人默默地干坐在书房。今日这般,想必也是心里不痛快。姑娘快进去劝劝吧,好歹身体要紧。”
子淑点点头,如何不心寒,再是矛盾,同姓谢,何苦赶尽杀绝。昨日把脉,谢霖钰的身体实在说不上好,急需静养。这毒,不过是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子淑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并无应答,便只好大着胆子开门进去了。
此时的谢霖钰早已收拾妥当,只是仍在病中,未将头发束起,乌黑的头发松散地绑着,披散在背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消瘦。他就坐在书桌旁,望着桌上的墨水出神。
子淑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便自己寻了一处角落,打算先坐会,再视情况劝说。
谢霖钰并不看子淑,仍旧看着墨水,却沙哑地开口道:“从小到大,我曾遭遇无数次暗杀,有些得手了,有些没有。”
“小时候,不懂事,难受得厉害了,便哭闹不止。再大些,习惯了,就不哭了。母亲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流泪。”
“再稍大些,我便质问父亲,为何命运如此不公,为何让我来承受这一切,若是我今后的人生都是如此,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父亲对我说,因为我生来便不平凡,这份异于常人的才能,便注定了我的路充满荆棘,而我能做的就是哪怕遍体鳞伤也要走下去,因为大梁的子民需要我。”
“这些年,我一直牢记。我就是这么做的,身体于我不过躯壳,只要不死,那就只能屹立着。”
谢霖钰说完后,不再看墨水,缓缓抬头正对着子淑说道,“这个墨水,我用了很多年,气味、墨色再熟悉不过。昨日在磨墨写字的时候,便发现了异常,但我仍旧用了。因为我很想知道,是谁背叛了我,也很想知道我前日算的卦如何解。”
谢霖钰说完这句话后,低头咳嗽了一阵,便不再看子淑,似是觉得闷,起身打开书房的窗户,看着窗外,凝神片刻,再缓缓说道:“卦如何解,知了一半,而背叛的人,却需要表妹同我一道演一出戏。”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子淑应答,谢霖钰便仿佛体力不支,摔倒在了地上,摔倒的同时,撞翻了一旁的椅子,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本就侯在门口的小厮卓尔立马开门进来,连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子淑仍旧有些惶惶然,指了指摔在地上的谢霖钰,再看了看卓尔,不明所以。究竟要演什么戏,好歹提前通一通气,说明一下情况,怎的说倒就倒。
等一下,难道戏已经开始了?这是假昏?演给谁看?自己又该如何配合?
子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中飞速分析,演戏为了什么,为的是抓出叛徒。如何鉴定谁是叛徒?动墨水的人是叛徒。
谢霖钰一起来便来书房确认墨水是否被偷换,想来是下毒之人尚未得逞,所以谢霖钰可以假装自己心情不愉快,一直坐在卧房中,闭门沉思。直到自己过来后,便想让自己配合演一出戏。
何为叛徒,自己人投敌,才是叛徒。那就是演给家贼看了。子淑看着卓尔焦急的模样,便对着卓尔说道:“也不知怎么的,原本还好好地说话,表哥突然觉得难受,想开窗通通风,谁知就一下子晕倒了。快,我们赶紧将表哥扶到床上去,我把把脉。”
卓尔连忙应是,好在书房和卧房有个暗门相通,并不需几步路。将谢霖钰扶到床上,摆正后,子淑便开始把脉。煞有介事地琢磨了一会,随后严肃地说道:“不好,毒素又加深了,从表哥起床到现在,可曾有接触过什么人,吃过什么,用过什么吗?”
卓尔答:“不曾,只喝了药,进了一些清粥,其余就再没有了。”
子淑状似不解:“表哥今日在书房呆的时间最多,想来问题出在书房了,可是我昨日查验并无不妥。许是有什么遗漏,你且随我一道去看看。”
起身想要去书房再看看,卓尔拦住了,道:“可公子还昏迷着,不若姑娘先看看开个方子,我这就去熬药,也好先替公子清一清毒。”
子淑斟酌了一下,似是被劝动了,便道:“如此也好,救表哥要紧,你并不懂草药,便留在这里好好看顾表哥,我先回茗香苑抓药,再交于你熬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