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逐渐的恢复。
他一点点的睁开眼睛,感觉到了身下的芳草如茵,带着一丝泥土的气味,是多么的熟悉而令人怀念。
视线变换,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不过还是努力的睁开眼睛。
“莱维。”
这是个熟悉的,怀念的声音。
在十年前,最喜欢的,最眷恋的那个人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张这些年来只在梦中出现的笑颜。
“卡琳……”
起初还有些错愕,但很快的,他就明白了过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但,他却没有任何遗憾,反而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一切的执念都随之烟消云散。
“——终于见到你了,卡琳”
卡琳握住了他的手掌,十指紧扣。
“谢谢你,莱维……一直以来照顾着约修亚。”她依旧如十年前一样,善良,美丽,温柔,一如他记忆中的那样。
“…让你一个人走上了这条艰辛的道路呢,对不起……”她有些愧疚,守护约修亚,那应该是她的职责才对,却让莱维背负了这么多。
四周漂浮着柔和的光晕,苍金色的头发随风飘扬,他缓缓坐起身,摇了摇头。
“不必道歉,约修亚是我们俩的弟弟……”
“没错吧?”
二人相视而笑。
看着那碧蓝的天空,莱维忽然间伸出了手,有些感慨。
“这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我憎恨着世界,憎恨着命运,一味地思考着卡琳的死的意义所在……”
“那么,你找到那个答案了吗?”黑发少女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一如往日一般,默默的注视着他。
“啊……约修亚自身就是答案。”
“我想…是我被那家伙所拯救,所守护着……”
“因为早就约好了嘛。”
卡琳双手捏着衣角,细致的面孔带着淡淡的笑意。
“莱维来守护我,我来守护约修亚,然后约修亚会守护莱维……”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引得莱维侧目。
“和那个时候一样——与三人一直在一起的那个时候比,什么都没有变,对吧?”
微微侧过脑袋,那双令他痴迷的眼睛宛若无垠星空,她所在的地方,就是莱维心灵寄托之地。
“嗯,是啊……”
◇
长鸣的不死鸟逐渐消散,怀斯曼的胸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令他发出痛苦的嘶吼。
胸口之处,金黄色的璀璨光芒绽放,化为那伟大的圣物。
空之至宝「辉之环」,实现人之子一切愿望的恩赐!
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环」脱离了怀斯曼的身体,徐徐升上升,随着一阵强烈的光芒之后,变得空空如也。
失去了至宝的力量,十翼天使的身躯逐渐化为光的粒子消散,最终恢复了原样……
恢复人身的怀斯曼半跪在地上,身躯剧烈的颤抖着。
“不……不可能,「辉之环」居然消失了……”
强烈的不甘和愤怒,带着几分恐惧,怀斯曼眼睛赤红,状若疯狂。
“这、这怎么可能啊——!!”
「外之理」的魔杖一挥,他的脚下出现传送法阵,白光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先别管那种人了,去莱维那里!”艾丝蒂尔喘着粗气,三人一起冲向了躺在地上的莱维。
凯文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沉默片刻,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
这一次……不会让你逃掉的——
◇
他捂着胸口,艰难的逃遁着。
艾丝蒂尔那一击凤凰烈波贯穿了天使的胸口,当他恢复人身的时候,那个伤口也显化在了他的身上,只是至宝残留的力量修复了大半,对他而言并不算致命的伤势。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嘴里咒骂着,眼睛通红。
不久之前,他还高高在上,姿态放肆,仿佛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间,自诩为引导全人类踏入全新境地的使者。
但现在的他,却如一条丧家之犬,狼狈逃窜,只有一瘸一拐的逃离,才能捡回一条性命。
“如此事态……「盟主」的预言之中并未提及……”
紧接着,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难、难道说……我也在接受着试炼么?!”
“哼……回去之后,一定要问个明白……”
他冷哼一声,凭借着他怀斯曼的才华,为什么要得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
“很抱歉,你已经没有机会那么做了。”
青年的声音响起,怀斯曼抬起头,看着那突兀出现的神父。
“凯文·格拉汉姆,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滚开,我没时间理会你这种杂鱼。”
怀斯曼冷冷的看着他,抬起了手中的魔杖。
魔眼出现于虚空之中,带来巨大的压力,禁锢空间。
在那一瞬间,凯文握紧了手中星杯纹章,淡淡的光辉笼罩自身。
怀斯曼悚然一惊。
“你这家伙……「魔眼」居然对你无效,就算是星杯骑士,凭你一个新人怎么可能防的了。”
凯文嬉笑着脸皮,眼神透着寒冷。
“呀~抱歉,我之前撒了个小谎,其实我在骑士团排名第五位,好歹有经历过地狱一般的训练,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握着弩弓,缓缓对准了他,箭矢是纯白色的,仿佛无数结晶体打磨成的箭。
“就算如此,也还是很难赢得了正常状态下的你……不过,现在就有机可乘了哦。”
说到最后,他已经没有了半点笑意,剩下的只是如同执刑的刽子手一般的冷漠。
“什么……”
在他错愕不及之间,一道箭矢划破空气,直接刺入他的身体之中。
他的全身僵住了。
“我真正的任务并非是调查「辉之环」,最恶的破戒僧,盖魯、格·怀斯曼——我是前来了结你的。”
他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阴翳的目光默默的盯着他,仿佛在等待着他的死去。
“哼……原来如此——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就想消灭我「白面」么……”
他伸出手,想将那支箭矢拔出来。
但,手却停在了半空。
他缓缓低头,看着那支箭矢的模样。
眼神之中流露出浓浓的恐惧……儿时的记忆被唤醒,那犹如炼狱的场景再度浮跃于眼前。
外之理所打造的魔杖“咣当”一声滚落在地面,他带着颤抖的嗓音,喊出了这器具的名字。
“「盐之桩」……!”
“将诺桑普利亚北部地区化为盐海的禁忌咒具……就为了杀死我一个人,你们居然动用这种东西——”
从脚下开始,连同鞋子衣物,他的身躯逐渐晶化。
凯文收起武器,漠然的看着他,
“你做的太过火了,即便是中立的教会也已经无法再继续坐视不管,就这样化为盐,乖乖的死去吧。”
感受着身体变成那种白色的结晶体,怀斯曼的眼睛通红,颤抖着手指向他,盐化的速度在加快,洁白的「盐」已经覆盖了他的手。
“你这……混账——走狗啊!!!”
而后,一切归于寂静。
噬身之蛇所属,第三使徒「白面」怀斯曼,如同他的故乡,他的亲人一般,在相隔数十年之后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看着那已经完全变为盐的人像,怀斯曼最后的话语也没能触动他半点。
“说是走狗也没错……约修亚,真是有些羡慕你的运气,和我这种人不同,至少你还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哦呼呼……你是在嫉妒他么?”随着少年的笑声,虚幻的火光闪烁,绿发少年出现在完全变为了盐的怀斯曼面前。
“星杯骑士第五位——「异端制裁者」凯文·格拉汉姆,呼呼……就和传闻一样的冷酷呢。”
“你是……「道化师」吧,很抱歉你来晚一步,他已经没救了。”
虽然惊讶对方突然的现身,但是凯文并不畏惧,只是用平静的语气对他说道。
对此,肯帕雷拉也不介意。
“呵呵……你应该也听说过吧,我的任务只是「见证」而已,掌握计划的全过程,滴水不漏的向「盟主」报告。教授的自取灭亡也只是单纯的结果,而非可以防范的事态。”
凯文露出了冷笑,暗暗握紧了弩枪。
“原来如此——「噬身之蛇」,这组织果然还有很多谜团啊。”
“呵呵……关于这一点,你们骑士团也一样吧?”肯帕雷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好了,我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失物也已经顺利取回,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什么……!?”注意到对方的措辞,凯文脸色微变。
接着,在凯文错愕的目光下,肯帕雷拉一打响指,就好像是清除垃圾一样的,化为盐像的怀斯曼的身体出现无数裂痕,全身碎裂为细小的盐粒。
虚幻的火光将他自身以及怀斯曼的魔杖包围,他的身影也逐渐变得虚幻起来。
“那,希望以后还能见面,拜拜~”
火光一闪,肯帕雷拉带着魔杖离开。
默默地走到那一地白花花的盐粒面前,凯文脸色有些难看。
“难道他说的失物是……”
接着,他又面色一垮,收起那副冷漠的样子。
“算了,这已经超出我的任务权限了,还是赶快和艾丝蒂尔他们汇合吧。”
◇
“莱维!”
约修亚抱着莱维那软绵绵的身体,带着哭腔。
“不要……求求你,不要像姐姐那样……”
瞳孔逐渐恢复了焦距,他看清了约修亚的面孔。
就好像他小时候那样,爱哭鬼再一次在他的面前,像是个爱撒娇的小孩子一样。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他艰难的伸出手,想像过去一样,替他擦干净眼泪。
只是,那只握剑的手,已经颤抖到没有那个力气了。
“看起来,就好像……小时候那个软弱的爱哭鬼的样子……”
约修亚擦着眼泪,无法抑制的悲伤一起涌上心间。
“对啊,我就是这样的软弱……还喜欢撒娇,我……我还需要莱维啊!”
视线中的他,开始模糊了,和小时候那个爱哭鬼重叠在了一起。
“呀咧……”
真是伤脑筋,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还是没长大呢。
“听好……约修亚,如果你无法接受的话,那就不要像我们一样……活下去,不要为了保护你珍视的亲人而死……要为了保护他们而活……”
他艰难的转过脑袋,看向艾丝蒂尔。
黎恩和艾丝蒂尔低着头,一言不发,眼圈发红。
“艾丝蒂尔·布莱特……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很强,但是内心却很脆弱……咒缚已经解开……是时候……让他学会真正的坚强了……”
“所以,这家伙……以后就……拜托你了……”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目光诚挚。
“嗯!”
艾丝蒂尔努力的撑起一个微笑,重重的点头。
心中最后的大石落下,莱维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意识正在远去,消散。
“呼……抱歉……不过我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