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居住在银月帝国首都的所有百姓都是知道的。
几天前,光明神预言之中的“恶魔”终于降临于世,同时也在肃穆不可侵犯的神降日庆典上闹出一场风波来。虽然现场有诸多光明教廷人员提前做好了守备工作,但可惜在最后还是让那只恶魔借用现场的混乱以及娇小的身躯逃走了——亲眼见证恶魔逃之夭夭,所有民众自然都被惶恐不安的情绪所笼罩,知道预言里面的“灭世”总会来临,深怕什么时候头顶上的天空就会突然塌下来!
本以为还要保持担心受怕地状态过上好一段日子,但没想到那个备受人民尊敬的红衣主教大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恶魔?
太不可思议了……
这位红衣主教大人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受光明神青睐的人呢!
竟然一下子就把恶魔抓住了!
看着那位年迈并且脸上有着深深皱纹的红衣主教慢慢地行走在众多光明骑士之间,听着他用温和而又虔诚的声音诉说着事情的经过,在场的所有民众深受感动,一个个都直接自发地双手合拢做出祷告的姿势。
——仿佛在上面的红衣主教便是光明神的化身一样。
是的。
恶魔已经被抓住了。
护着红衣主教的光明骑士们看起来似乎同样正在守卫着现场的另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底下装着滑轮、无形中被刻画了诸多囚禁类的魔法纹章、体积却并没有显得十分庞大地笼子,虽然距离隔得比较远,但透过人群大家还是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笼子里面显然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即便无法看清楚太多,但那若有若无地包裹住整个身体的黑色发丝却已经足够显眼了不是么?
预言里面的恶魔拥有象征不详的黑发黑瞳——
所以笼子中那个拥有一头黑发的身影毫无疑问就是被红衣主教抓住的恶魔!
真是光明神保佑!
看到恶魔被制服的人民这个时候当然更加感动得无与伦比,甚至有些比较感性的人都开始热泪盈眶起来了。
民众毫无例外都比划着手势喟叹着幸亏伟大的光明神没有抛弃他们。
即便红衣主教此时并没有明说,但大家也都猜得出这肯定是处刑恶魔之前的游街示众,所以想要亲眼见证恶魔死于光明之手的他们当然不会就此离去,一个个欣喜若狂地直接自发跟上红衣主教身后那显得格外浩浩荡荡的队伍。
随着游行的时间增长,这个队伍的规模便愈发庞大,不知不觉便已经硬生生地挤满了原本十分宽阔的街道。
而红衣主教当然对此心知肚明。
知道在自己身后跟着的民众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数字,他便心满意足地停下原先一直慢腾腾走着的脚步,然后侧头和身边的光明骑士长稍微交代了一句话,便直接将目的地更改为首都里光明教廷专门用来审判异教徒的行刑台——然后一路走到达目的地的红衣主教并没有拖沓,直接上前站在行刑台的制高点,面对台下密密麻麻全是人头的民众,忽然间用力地一挥手,带起了两管长长的红袖。
“正如大家所见!这个小女孩便是光明神预言里的恶魔!”
在红衣主教说着话的时候,其中两名光明骑士已经打开笼子将蜷缩在里面的“恶魔”给拖了出来,然后一人一只胳膊地直接架在了半空之中。
“今天我便要替天行道!”
“将迷途的恶魔带回光明神的怀抱!”
此话一出,只见架着“恶魔”的两位光明骑士下一刻便面无表情地把“恶魔”一路带到了行刑台上的巨大白色十字架之前,接着一个人高高地举起,另一个人则是拿起绳子毫不留情地来回捆绑。
不一会儿的时间那个被大家视为万恶不赦的“恶魔”便直接被绑在了十字架之上,在场当然不会有人觉得心疼。
乍一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圣经》里的耶稣不是么?
被视为“恶魔”的沫漓和十字架紧紧贴合,两只瘦弱的手腕被拇指粗细的麻绳一层又一层地紧紧绑住。因为身子比较娇小,所以被这么捆绑着的沫漓当然是被高高地吊在上面的,双脚也远远地离开地面,全身的重量只能全部硬压在绑着她双手的麻绳之上……大概是沫漓的肌肤过于娇嫩吧?才被吊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而已,一些眼睛比较尖的人就能已经看到她的手腕上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了一道道血痕。
并不深。
但看起来却极为触目惊心。
“此等穷凶极恶之徒不久之后将会毁灭我们的世界!所以恶魔绝对不可以留下来!否则日后定当后患无穷!”
不得不说,红衣主教的声音是真的具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蛊惑力,毕竟在场的民众毫无例外都被这番话惹得情绪格外激动,脸上的神情也深受感染而逐渐变得狂热起来,显然完全不会去怀疑红衣主教是不是在说谎话故意诓骗他们。
“光明神指引着我们——”
想必在他说话的时候应该是用了什么扩大音量的魔法吧?
红衣主教明明没费多大力气去说话,也没歇斯底里,但他却依旧能让自己声音铿锵有力地飘荡在整个行刑台上空。
“如此罪孽深重的恶魔必须处以‘圣刑’!”
听到红衣主教终于将那光是听着就感觉神圣无比的“圣刑”二字说出口,在场所有民众的情绪当然瞬间变得激昂起来,大家的脑袋诚然变成了一片空白,只会像复读机一样地一直重复着道:“圣刑!圣刑!圣刑!……”仿佛红衣主教口中的圣刑并非什么酷刑,而是一种能够升华灵魂的仪式,不仅可以将处刑者直接送入光明神温暖的环抱,在一旁围观着的自己也能因此得到不少的心灵救赎一样。
总归就是不正常了。
台上的红衣主教一直颠倒黑白本身就不正常,而台下的民众表现得如此狂热看起来也是不正常的。
这种骨子里透着诡异的画面看起来就像是“丧尸围城”不是么?
看着台下的群众一边发出嘶吼一边庆祝圣刑的到来,红衣主教就别提有多么满足了,毕竟这可是他一手造成的!然后回过头淡漠得看了一眼被绑在十字架上面的沫漓,却意地发现这位“恶魔”不知何事已经渐渐地苏醒,似乎是被民众那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激动的呐喊所唤醒的一样……虽然她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但红衣主教却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有点低落阴沉。
大概是无法接受这种猝不及防的发展对吧?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站在高台之上受着所有群众的注视,红衣主教还真想直接没有丝毫主教风范地狂笑出来。
啧啧啧。
一定想逃对吧?
可现在她又有什么力气逃走?
就算这个“恶魔”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用,使不出力气根本就是无解之局!红衣主教心中那叫一个得意,满不在乎地想着所谓的“恶魔”也就是这种程度了,此时此刻还不是还像是软脚虾一样任人揉搓吗?
恶魔?
神使?
呵呵呵……
谁会管这些啊?
根本斗不过他们的教皇!只有教皇才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因为过度兴奋的情绪导致自己脸上的笑容显然变得愈发诡异起来,红衣主教连忙冷静了一下挠头,将肆意露出的笑容直接掩盖下来,随后转过头便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光明骑士直接冷酷无情地使了一个颜色——而那位骑士当下立即心神会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无声无息之间从红衣主教那边领到了什么重要命令一样,他怜悯的看了一眼沫漓,然后直接朝着行刑台的后方悄悄地走去。
而这个时候从昏迷中回复意识的沫漓终于找回了一点思考能力,咬着牙齿努力思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们之前的表现毫无疑问是相信音蓝神使的身份,但为什么她会被绑在这里?
请恕沫漓此时此刻无法清晰地认清楚现实。
毕竟脑袋因为眩晕而失去清明的,身体不知为何莫名地软弱无力,这些因素组合在一起无形之间让她无法拥有一段比较清晰的思考回路。从昏睡之中醒来一直到刚才,她一直都是出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明明她的耳朵的确能捕捉到大量声音,但却完全听不清这些嘈杂并且还让人脑壳疼的声音到底说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没反应。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一样。
现在好不容易才让脑袋找回了一些思考能力,所以她当然急需要分析一下情况。
注意到群众正在齐声高喊着的东西低呼是“圣刑”两个字,耸拉着脑袋的沫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清楚这个“圣刑”到底代表着什么,但光是听着就已经让人感觉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不是么?
要逃走才行……
否则……
还有音蓝那边的情况也让人担心……
毕竟现在距离自己之前被光明骑士绑上十字架已经有一段时间,手腕被拇指粗的麻绳折磨得早就没有任何知觉了,甚至就连基本的痛觉都感觉不到,沫漓终于缓缓地抬起眼眸开启直死之魔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争先恐后地围在行刑台周围的民众——显然所有人都想近距离地观摩恶魔是如何被净化成功的,所以大家都毫无缝隙地硬挤在最前端,其密度让沫漓不禁蹙眉,心中更是反感无比。
这些人的神情十分狂热,仿佛光明神就要降临了一样。
但视线和沫漓的眼神交错的时候却毫不留情,一个个都嫌恶地撇了撇嘴巴,犹如不小心看到了什么十分恶心的肮脏品一样。
鄙夷。
厌恶。
憎恨。
在夸下海口说要和夜零站在同一阵营时沫漓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满不在乎地承受下来,纵使被全世界的人民所仇视也完全无所谓,只要能问心无愧就好,但现在心中因此而受到的触动远比她想象的要深沉许多。
明明她什么坏事都没做不是么?
甚至根本不是恶魔本人。
没想到大家竟然只是因为一个预言就能如此毫不保留地展现恶意——
有点艰难地转过脑袋看向了自己的手腕那边,正如沫漓现在心中所预料的一样,那些紧紧绑着自己手腕的麻绳上面有许多死线正在纵横交错着,只要碰到由死线交错而形成的死线就能让它们瞬间变成一堆破绳子——是的,明明只需要她轻轻转动手腕,然后再努力翘起手指说不定就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接触到其中一个起点,到时候解脱束缚的沫漓不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展开自己的逃亡之旅了吗?
但不知为何沫漓这个时候却是连挪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沫漓敢十分肯定就是红衣主教故意做的手脚,好让自己根本没办法逃走。
直死之魔眼的确是一个非常变态的技能没有错,而且还被不少人直接视若神明般地称之为超级BUG能力,但如果没力气去触碰的话,那些狰狞丑陋的死线死点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些代表死亡的装饰品罢了。
已经没有再多余的时间留给沫漓去思考究竟该怎么逃了……
那个受到红衣主教指示而离开的光明骑士此时此刻已经再次走上台来,似乎还带来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可以听见那些狂热民众直接掀起了一阵欢呼声。
特别响亮激动。
感觉比见了光明神本人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