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泽离开后,门外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在三月这个时节的箱庭气候极为多变,哪怕如今的时节正巧是春时,但在箱庭的夜晚里总会这样,给人一种不可言说的奇妙沉闷感。
在那个讨人厌的男人离开不久后,这栋公寓又再度变得冷清下来,无聊至极的我直勾勾地打量着江泽留下的那份劣质曲奇。
在斟酌了片刻后,我有考虑过把这些不能适宜于食用的劣质品,通通扫进一旁的垃圾箱里,但是很快又放弃了。
若是要让那个家伙发现,自己千辛万苦做的曲奇饼被如此冷酷对待的话,他大概很快又会舔着脸的赶过来,而后又自说自话的赖在我家中不走了吧?
这种事情并非是没有先例的。
于是我只能选择将这份曲奇搁在一边,打算不做理会。
这时,在客厅上挂着的时钟恰好赶到了八点整。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数字,也是我平日夜里出门散步的最佳时间点,不问缘由不求结果,一切仅仅只是出于身体运作的本能驱使着我漫无目的地前行。
然后再精准无比的卡在九点半这个时间点内,打道回府。
只要是世界上但凡能被驱动着的东西存在,在我看来从本质上而言便是如此,大体之上皆是由各自体内存在的生物钟所调节运转之物罢了。
就像是一辆没有终点的列车,它始终会在必要的时刻恰到好处的悄然运转起来。
就如同此时死寂的街道般,眼前这幅既没有行人也没有温度的光景,像极了一副只会在九十年代才能见着的老旧黑白相片般,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了病态一词。
安静、荒芙而又残缺。
眼前的所有的一切,空荡荡的店铺也好,昏黄老旧且在夜里不停闪烁着的灯光也罢,无不让人感到随时都会四肢疲软,乃至会在下一刻突然间倒地不起。
唯一不曾会发生改变的,只有天空上那轮青蓝色的月光仍旧会在夕阳落幕后照常升起。
那是只能独属于大自然间极为完美的生物钟,亘古而又冗长,世间上的一切都很难改变它的存在。
所谓的残缺,我所指的便是这件事,人类本身便是残缺着的...
在离开家的时候,我在浅灰色的风衣外额外批上了一件较为厚实地皮夹克。
这样另类的打扮源自于我体内生物钟所下达的指令,我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了那户玄之又玄的钟上面。
因为如今的我根本就体会不到热,也同样感觉不到冷,或则说就连个体本身的意志,都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剥夺掉。
我没有活着的实感,所有的一切行为与动机,都不过是凭借自己体内的生物钟自我做出判断与调节,而后如机械般不断地重复着这一过程。
说到底,我只所以会如此刻意的选择在夜晚的八点整出门,也只不过是在满足过去的我的嗜好罢了。
纵然我能很清晰的认知到自己的名字的确是叫做叶桂,但叶桂这个名字本身所代表的意义与我而言,确又是极为陌生的存在。
我拥有着她的记忆以及人生,可我确又无法理解对方的情感。
简而言之,我的一切所作为,完全就是出自躯体本能的拟态模仿而已。
这样的我,并不能被算作是活着。
就如同初次来到这个世界尚未睁眼的婴孩般,对于周边的一切事物都会显得懵懂无知。
眼下所发生着的矛盾,最终造就了如今行尸走肉般的我。
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又得从我记忆出现缺失的那一日说起。
当发觉自己走了很久后的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入眼所见的赫然是那片极为熟悉的商业区。
那栋流传有,会在顶楼处游荡着幽灵小姐的四季公寓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由钢筋水泥堆砌而成的楼群们,此时安份的并立在我所踏足的道路两侧,而临街不远处早已关门店铺外,我能很清晰的从那一层层老旧的玻璃窗里瞧见,满是皎洁色彩的一轮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