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普通的夜里，程序外卖员苍硕走进了鹰角公司所在的大厦。

    苍硕是个23岁的青年，身高居中，长相还算对得起人民群众，不算老实，也找不出精明的棱角来。

    他从事的这行【程序外卖】是一种奇妙的新兴行业——如今IT行业日益发达，无论哪家公司，程序员都是压力最大的岗位之一。如果项目出现问题，需要紧急加班，但又有急事在身，程序员们就会两头难顾。因此，理想情况下，他们需要一位救急的程序员来顶班。【程序外卖】就是为了满足程序员的这种需求而诞生的。这些外卖员上门送的不是饭菜，是顶班救急和大量代码。

    问题在于，很多程序员写的代码，可能只有他自己能看懂，这就对程序外卖员的水平提出了很高要求。各个公司又有不同的规矩，有些代码可能是商业机密，绝不能对外透露，为此部分公司会拒绝员工雇佣程序外卖员，有的则要求外卖员签署协议。

    因为要求苛刻，又是帮人救急，程序外卖员的收入还算够看，比普通岗位上的同行稍高那么一点。缺点就是生意太不稳定，收入断断续续，而且没两把刷子，可能入不了这行。

    苍硕干这行也算有些日子了，在圈子里认识了不少朋友，混得还算开。今天苍硕接的这单生意，就是帮助他在鹰角网络的朋友二锤，维护游戏【明日方舟】的代码。

    程序员二锤要带他家养的二哈去看病，已经拖延两周了，再不去可能就是一条狗命升天，所以只能找来老朋友苍硕，来单八五折的热门代码，送餐到公司，以解燃眉之急。

    苍硕到达公司的时间是夜间9点，鹰角的员工们大多已经下班了，有的回家，有的留在公司摸鱼，只有维护相关的程序组人员还在自愿加班。和大多游戏文创公司相仿，鹰角的办公室里陈列着大柜的书本和手办，设计奇妙的家具和立牌，还有一个和游戏内同款的自动饮料售货机，工作环境良好。

    二锤这家伙是个体格和星际战士旗鼓相当的锤粉，办公桌上也摆着不少战锤的模型，用他的桌位来工作，可能会得到奇妙的士气加成。看见苍硕不声不响来到桌边，二锤起身，用力拍他的肩，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阿苍，今晚的内容就是发包给你看过的那些，加油啊，我得去医院了。”

    苍硕低头看他的屏幕，发现他已经把Unity3D打开了，就转头冲他竖拇指：

    “又不是白给的，你付过钱了还客气什么！快去吧，照顾好你家的狗。”

    话不多说，苍硕开始工作。他有个小习惯，打开这个公司的游戏，保持登录界面，放在桌上，图个维护代码的玄学加成。

    诚如二锤交待的，这次的代码并不复杂，只是量大，需要时间来排查，不会给苍硕造成过大的压力。

    苍硕开工后不久，前台的桂子小姐就路过这边。桂子和程序组一起聚餐时见过苍硕，也算是个熟人了。她看见苍硕的手机屏幕上的登陆界面，有些意外:

    “阿苍也玩我们的游戏吗？”

    苍硕点头:

    “当然玩啊，这段时间我出门买个菜都能碰见9个博士，虽然我的进度很慢……”

    桂子拍手叫好，指了指身后的房门。

    “既然是博士，那逗猫技术肯定一流了。来帮我一个忙吧，刚才胖虎溜进机房了，机房里的有些机器还在维护，我怕他碰歪了服务器的线。”

    胖虎是鹰角公司养的一只挪威森林猫，因为体重和二锤家的二哈半斤八两，所以被起了这个名字。

    桂子的逻辑，苍硕听不太懂，为什么是个博士，逗猫的技术就会很好？

    不过这不是重点了，苍硕合租的室友确实也养了猫，给了他一点经验，这点小事，他还是愿意帮忙的。他答应了桂子，问桂子要了猫粮营养膏，走向机房。

    开门前，苍硕突然感到好奇:

    “你们的服务器不是用的阿里云吗？怎么公司里还有机房的？”

    桂子吐舌轻笑:

    “自己有备用机柜，在活动压力大的时候分流，总是好事嘛，而且以后还能用在别的项目上，再往后就是商业机密啦。”

    提到商业机密四个字，就不宜多问了，苍硕知道真相后，也不会得到什么收益，索性安心找猫。

    机房不算宽敞，按照用电安全的原则，尽可能放下了最多的机柜。苍硕进门后就明白，为什么桂子不愿意自己来找胖虎了，她穿着长裙，不便在这些机柜间穿缝行动，何况机房正在维护，很多地砖被打开，供电线路清晰可见，交错阡陌。

    苍硕向两个机柜之间探头观望，很快就看见了那只挪威森林猫，他迷之自信，一边穿过机柜，俯身向前，一边低声吆喝，拧开营养膏的盖子，向着胖虎晃悠。

    “胖虎，胖虎，来这边！”

    然而苍硕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猫身上，一个不慎，被地上的线路绊倒，向前摔倒。出于条件反射，他慌忙向前探手，想要支撑身体，避免头部撞地。

    左手却直接捅进了地面的插座，接触到电门。

    致命的电流瞬间涌入苍硕的身躯，首先带来的就是强烈的刺痛感，没有火花闪电，只有不可见的破坏力在苍硕体内翻卷。

    ---当真？---

    ---因为在机房里找猫而触电身亡，这种死法未免也太像段子了！---

    昏迷前最后时刻，苍硕的脑中闪过这些白烂的念头，随后胸前似乎有股热流涌过。

    他便在一阵麻木和痉挛中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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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迷的体验，与浅度睡眠的梦境相仿，眼前似乎有块厚重的拼花玻璃，阻挡视线，朦胧了来往的人影，苍硕无法辨别他们的身份，但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短暂的时间过后，脚步声逐渐远去，拼花玻璃和模糊的人影如雾气般消散，眼前独留一片纯彻的黑。

    某个话音在耳边响起，反复回唱，温柔的声线似曾相识。

    “博士，现在还不可以休息哦。”

    苍硕误以为那是桂子，庆幸于自己没有当场去世，他想要起身打个120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