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半到4点的硬核早餐结束后，艾利欧格回到房间里去练习中文发音了，他小声在卧室里朗读学术期刊，报纸和话剧剧本，念了几页发现不对劲，再一看，原来自己打印的剧本被办公室的同事恶作剧，换成了德云社的台本，一时语塞，索性不读了，去更新课上需要的资料。

    苍硕目光呆滞，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干啥。

    没过几分钟，就睁着眼睡着了。

    能天使则在翻阅艾利欧格给她找来的辞海和大英百科全书。

    说来也算神奇，大概是因为能天使出生在一个汉语基础的游戏里，用着日语声优的声线，生活的城市龙门还有大量使用英文的场合的原因，三种语言对于她而言都如母语般自然，信手拈来。苍硕睡着，艾利欧格在忙，没人去管能天使，她就快速翻阅这些厚重的书本，一目十行后，读了几百页后发现知识太散乱，索性取来苍硕的电脑，使用搜索引擎精确解答她想了解的问题。

    顺带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给幻象黑兔发了封私信，想和对方见面，请幻象黑兔吃顿饭。

    不过能天使看到幻象黑兔的粉丝量，很快就明白了，每天会有很多人给幻象黑兔发私信，对方肯定没时间一条一条读完，作为偶像的空，她的社交账号也是如此，那就只能看运气啦。

    清晨6点35分，艾利欧格准时出门，本来想和苍硕打个招呼，看见他睡着了，就向能天使嘱咐了一些细节，能天使忙着看魔都美食指南呢，没心思记下来，就用录音笔当保险。艾利欧格走后能天使又开始看求职网站和知乎，不知不觉就到了10点半。

    对于苍硕而言，难得几个小时安稳的睡眠，真是漫长幸福的一觉，而能天使觉得这一切太快了。等到苍硕自然醒，看了看时间，头又给吓掉，能天使倒不在乎，她觉得反正赴约是在晚上，时间还很充足。而苍硕考虑的问题是这边一通操作就10来个小时不去泰拉一趟，岂不是又要在那边昏迷三天五天甚至一周？

    不过再仔细想想，能天使在来这边前已经大吃特吃作战记录到一本都塞不下了，实力肯定飞跃提升，苍硕也就不那么心急了。

    总之现在准备出门，苍硕本人几分钟就能收拾完毕，他找来艾利欧格的女装，假发和化妆品，盯着能天使的目光充满怀疑：

    “你会化妆吗能天使？看你这么假小子，好悬啊……”

    能天使舔了舔嘴唇，摩拳擦掌。

    “别小看我，我旁观过空化妆的，很多次！”

    半小时后……

    脸上粉底不匀，眼影重到过分，戴着纯黑中长假发的能天使，穿着松松垮垮的JK制服出门来了。

    苍硕看得左脸抽筋，一阵语窒。

    “呃呃呃呃呃，唔唔唔唔唔，总之，这样就确实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变装还是很成功的。”

    两人去到樱树芳庭南面两公里的百联中环购物广场，买衣服的过程倒是没花多长时间，反正是临场救急，能天使挑选的基本是中性特征的卫衣套头衫，配色只挑红白黑。可一路上能天使又想吃西树泡芙，又要喝泷千家，衣服只买了两套，甜品和奶茶店倒是去了五家，能天使甚至还想横穿一个街区，到海棠公园旁的如海阁小吃去试试鱼皮饺汤，苍硕刚说拒绝，就架不住她超失望的目光和褪色到灰白的丧，只好改口同意。

    结果因为能天使的缘故，两人步行返回住处，一路游猎美食，还买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同时发动时间和余额消失之术的被动技能，没有图标提示。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25了。牙败牙败，赴约要坐地铁11号线，6个站，步行距离也很远，保守估计50分钟都到不了。

    两人就手忙脚乱，因为能天使嫌假发太热，还总是戴不正，就买了单次使用的染发喷雾来补救，喷的时候不小心入眼，又去洗眼睛，顺带把辣眼睛的妆给卸了。等到染色搞定，苍硕直接傻眼，怎么看着能天使觉得有点像梅尔了……

    不管了不管了，苍硕碎碎念说套上兜帽戴上口罩谁都认不出，出发出发。

    然后能天使就在地铁上被放学的高中生当成去拍梅尔外景的小姐姐，拉住合影。

    彳亍口巴。

    临近见面时间，两人跟着导航绕了三圈，总算找到了那家【半吋BMG】，酒吧的面积不大，只有三个车库的门面，现在的时间还没正式营业，所以招牌也是熄灭的，不太起眼。

    推门进店，橘色的灯火入眼，如被树叶缝隙筛碎的阳光，暖意弥漫。酒吧略显局促，九张圆桌，三组卡座和纵穿店面的吧台，墙纸色调偏暗，有着泛黄的相片的质感，酒橱、桌椅和简洁的装潢中，交织着古旧的英伦线条。

    风格和苍硕以往去过的闹吧相差很大，如果不是因为还没营业的缘故……确实适合点几杯饮品，和朋友坐下来聊天到深夜。

    能天使吹了声口哨，而苍硕看表，发现他们还算走运，没有击穿死线，化身泰拉鸽王。

    “7点15了，还有5分钟。”

    扫动视线稍作观察，能天使就发现有人独坐在窗边，肘击苍硕的腰。

    “是那边那位吗？”

    苍硕说循着能天使的指点望去，望见一位正在低头看书的白发少女，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再仔细看。

    确实是白发。

    “假发？染发？难道也是同一个圈里的？该不会认出你来吧能天使……”

    没辙了，都到人跟前了，真要觉得眼熟，就说能天使在OS梅尔吧。

    于是苍硕带着能天使，轻轻移动到桌边，低声询问：

    “请问是郁书莲女士……小郁吗？”

    白发少女看书太认真，受到轻度惊吓，抬头看向苍硕和能天使，本能地向座位里边挪了挪，按住胸口，怯怯地回答：

    “是，是我……你好，苍硕先生，还有这位……你的表妹。”

    没找错人，可郁书怜似乎想要能天使的称呼，苍硕一时卡壳，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变装都搞定了，居然忘了假名的事。

    能天使倒是不慌不忙，戳了戳自己的脸。

    “我叫艾茜娅，叫我小艾就行啦。”

    真就简单粗暴直接音译还自然入戏啊这家伙，不过好像没什么问题，还挺……本土化的。

    萌混过关就行。

    两人在郁书怜对面落座，苍硕靠外，能天使临窗。近距离端详郁书怜时，苍硕暗暗称奇，他有点怀疑自己还没逃离泰拉，因为郁书怜就像个瓷娃娃，或者说……和能天使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造物的杰作？从灯光映照在她脸上的质感看，应当是没化妆的，肌肤白得快要失去血色，双眸呈现出灰蓝的色彩，也许戴了隐形眼镜。相反，她的装束全都采用黑色主调。纯黑的及膝百褶连衫群，灰黑的单肩挎包，细碎的装饰品则是明度较低的象牙色。

    短暂的沉默导致气氛凝固，能天使再次从桌面下方肘击苍硕，苍硕当然懂，试图用尬聊开启谈话。

    “小郁你的打扮还挺潮的，我听电话里你的声音，还以为你是个戴眼镜埋头读书的那种，传统的学生，没想到居然染了这么好看的发色。”

    郁书怜低着头，看着桌上唯一的水杯，盯着那片柠檬，似乎有些害怕面对别人。

    “不是染发，这是……白化病……我就是因为这个病，才打算在外面租房住的。”

    能天使茫然失智，而苍硕哑然失声。

    郁书怜小姐，你明白什么是白化病吗？你确定你没有被误诊吗？

    白化病患者的容貌通常会给人一种比较明显的病态观感，可郁书怜的皮肤纹理自然，五官姣好，令人惊艳……也许说她属于【失去色彩】而非【白化】更合适？

    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选择用夸奖对方，大致沿着“别在意，你现在的样子很漂亮”这种夸奖的思路，来弥补说错话造成的更大尴尬。

    可苍硕心中有数，他看过少量有关病人心理的书，凭自己的判断总结出来的观点是……可能病人并不在乎“这个疾病对外貌的影响”，而是“疾病导致的特殊性”和“招致的异样目光”。如果夸奖对方“和别的白化病人不同”，无论是不是“更漂亮”，那还是没跳出用看待“病人”的目光审视对方的自闭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