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速——

    “还是不够成熟啊。”

    曲直的剑光于沉默的空气中留下投影，似乎慢到了极点，却又快到了极致。

    在听到言语之前的上个瞬间，卫宫士郎手中的刃破碎了，没有看到剑路，就连捕捉痕迹也做不到。若是生死相搏，他已经死了两次。

    一同破碎的还有他先前掷出的两枚，但奇妙的是，他只听到了一声碎响。

    那几乎是——不，确实是同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失望吗，似乎也并没有。他突然有些理解了美缀的感受，在连续不断发生着的奇迹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就像漂流在大海上的孤舟，只由运气决定是否倾覆。

    那是无能。

    ……

    绯村剑心正是为了打击卫宫士郎的信心才如此行事。

    无论何种时候，剑客都是应当这样一种职业——拔剑相斗，以命做注。有超越心，胜负心，刀剑相击的那一刻，有解脱心，亦有生死心。

    一念剑起，无论是善是恶，一剑之后就已有了了断。

    武士道即醉心于死。

    这当然是执念，更是近乎于狂的偏执，但若连这样的执念都不曾接受，不敢拥有，就更不必谈“放下我执”这样的高远境界。

    他的确欣赏卫宫士郎的天赋与剑性，但他毕竟生于比明治还要柔软太多的时代。若连重新振作的器量都没有，那也只能对此说一声遗憾。

    剑者的确高傲，更是无情，但至刚易折，强极则辱——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背叛自我的痛苦，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重铸心剑的机缘和勇气。

    塑剑的枪击铁之声如电闪雷鸣，打断了他的思绪。

    “再来。”

    卫宫士郎持剑而立，眼神中燃烧着平静的火。

    绯村剑心轻笑道：“嗯，当然——”

    “今夜何其漫长。”

    似乎，比他预象中的还要快。

    ……

    砰——！

    手中的剑颤抖松动，几乎脱手。

    “记住什么？”

    耳边呼啸的风声中，他听不清那传授的话语。

    “记住感受。”

    金铁交鸣声落过，尘土四散。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至一边。

    绯村剑心有些吃惊。

    本以为自己已经充分的理解了眼前之人的天赋，但卫宫士郎的成长速度，却像是吸水的海绵一般——仿佛决定成长的不是他的理解力，而是绯村剑心的传授力。

    师傅当年教导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有过类似的幸福烦恼呢。绯村剑心不禁欣慰一笑，可这种不正常的成熟速度，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究竟还能教上多久。

    “嗯……两年总归还是有的吧。”他心想。

    卫宫士郎活动着迸裂的虎口，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再次握紧了剑。那已经不能称为握剑，只是坏死的手指连同绷带将剑死死钳住。

    在此之前，绯村剑心就已经发现了“他”的缺陷——虽说并不是没有感受，但不知是出于何因，卫宫士郎对于疼痛的感受过于耐受了。

    这并算不是优点，因为对于剑客来说，对疼痛的不敏感，无疑会影响身体对形势的判断，就像普通人被野兽注视时的汗毛倒立，这种反馈必不可少。

    所谓不畏死者不能为将，若是生死一线，恰恰是对生死敏感的一方更易看破刀剑相击间的模糊气机，籍此活命。

    或许这正是那天赋的条件与代价吧。

    “体会此时此刻的呼吸，出剑与握剑时的心情，然后判断眼前的一切。”

    比起纸上谈兵的大脑记忆，肌肉记忆对武人来说无疑更为有利。此道的尽头即是内视观与心眼。二者与其说视觉，不如说是更接近触觉的感受。

    “不要过多的思考，去感受自己的动作，在意有所指时顺其自然的出剑。”

    说到底，剑术仍是击技，无论多么复杂的招数奥义，如果不把动作锤炼融化到每一条神经中，是没有任何实用意义的，搏命时若是心绪繁多，则必败无疑。

    重要的是想法与动作的协调，换言之，是自然而然的流淌。只不过精于此道剑客能够凭借惊人的感受力与控制力，在第一次接触招式理念时就将其还原为动作。

    卫宫士郎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正在思考绯村剑心的话语。

    “你是说，这样吗？”

    但有一种感受派的天才，能够仅仅凭借身体就记住一切。

    绯村剑心看着眼前架势无有破绽的年轻剑客，哭笑不得道：

    “这可真是……”

    嗯……可能一年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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