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村大河作为大人时,是严重失格的,这一点卫宫士郎自己就深有体会。但不得不说,藤村大河作为教师时——
当然也是严重失格的。
能够对这一点进行强而有力的事实论证的人远不止卫宫士郎一个。而证人的人数,则在每年新学期开启以及新生入学后都安定惬意地稳定增长着。
当然,本人对此是完全不在意的,甚至可能会为单人犯转变为性质更加恶劣的众行犯而感到欣喜。
毕竟在她看来,那都是她可爱的学生们,无论哪一个都对自己包含着敬意与憧憬,是某种象征着未来希望的朝阳进行式。
但对卫宫士郎来说,这种现实与理想的落差,很早就以反面教材的形式对他进行了不必言说的指导——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愿意且也不享有自知之明的。
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者,毕竟比起单纯的无理取闹,反而是在正确地理解了自己的卑劣后选择了自欺欺人,在他看来更可爱一些。
不论实际的情况究竟如何,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嗯,这个问题的话……”
然而事实是,他经常在藤姐胡闹之前就已经察觉了不妙,但这种可能只属于亲人之间才能意会言传的敏锐,在多数时候显得毫无意义。
气势汹汹的教鞭以其犹如子弹般精确的视线落点,不偏不倚的命中了已经快睡着了的Saber:“就由新同学来回答吧!”
感受到那教鞭上强烈剑意的Saber一瞬转醒,差点幻化出长剑的她在确认了周围确实没有敌人之后,总算是抑制住了将眼前的课桌切成两半的冲动。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卫宫士郎从来都没有想要修订这种人间惨案的意图。
这当然是因为这些事件多数时候会成为他和藤姐之间某种带着嘲笑色彩的愉快回忆与有力武器,但同样也是希望她能够籍此得到少许教训与经验,不至于在自己哪一天死于某次注定要被掩埋进土里的神秘学事件时感到过度悲伤。
不过很遗憾,从结果上来说,后一个目的多数情况下都濒临破产。这一方面是由于藤村大河过于优秀的弹性抗压限度与人格可塑性,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自己。
在后来——准确的说应该是认识了她之后,他就很少会像过去那样,对那些无人愿意接手又时常使前人丢掉性命的任务照单全收,来者不拒。
在与他脑海中思索着的一切完全无关的一旁,令卫宫士郎再次回忆起死亡恐惧的残酷场景,正在这畸形的现实中无情地上映。
“大河,我不会。”她认真地摇了摇头:“很抱歉,辜负了你的信任。”
被指名的Saber对课堂秩序的理解尚不深刻,所以她很快做出了回答。
已经在嘴边准备好称赞的藤村大河被剪断了天线。
“……欸?不,稍微等会……”藤村大河怀疑自己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大河,我确实无法作答。”她诚恳地回答着,师生双方的身份似乎在此刻发生了调转:“身为人就应当忍受身为人的桎梏,承认自己的无知并不可耻。”
“什么大河啊!课堂上要叫老师啊!”这是初次应激反应。
但下一刻,她狠狠扔下自己手中的课本:
“这重点不对啊!到底是谁再教谁啊!”这是二次应激。
“还是不对啊!这可是英文问题!英!文!问!题!Eng↘lish↗啊!”
三次应激。
“是呀,我也很吃惊呢。”Saber欣喜道:“没想到竟然成为了一门如此广泛的学科,即便自谦,这也已经是让人心神为之振奋的伟大成就。”
果然,即便失去了她,不列颠的人民们也绝不会放弃希望。
随即,她又撑住下颌,做思索状:“不过,现在流行的是这样的语言……只能听懂一部分的话会很麻烦啊,不仔细学习很多地方都难以理解……”
至于后面类似于“回去看看”“国事访问”“近代世界史”以及“现在的王子姓什么”之类的话题,他还是当做没听见好了。
“就算你这么说……”
藤村大河仰望着空白的天花板,一如那死灰一片的身心:
“啊……算了,算了……老师已经知道了,请坐下吧,托莉雅同学。”
之后的授课,就在那仿佛随时会被一阵轻风吹散的声音中照例进行着。
毕竟,已经死去的灰烬,是无法再度燃烧的。
……
午间的教室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正常,但却已经与往日的风景不同。
教室中容纳着异类——虽然没有人会将这种行为堂而皇之的开诚布公,于阳光下经历曝晒显形,但那个角落却在空间意义上很明确的被排斥,甚至唯恐避之不及。
没有人来找她搭话,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即便真的有人愿意接近,最终也会因为畏惧那如刀似剑的目光而选择退缩。那么在同时否决了面上的与真实的两种善意后,她所能收获的自然只有单方面的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