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尽量减少这些人的痛苦。
虽然是刚刚死去的尸体,但仍然保留着触及之后就能够传递的温暖。缓缓将那双无法闭颌的双眼压下,她于是不必再忍受那诅咒似的目光。
“……睡吧。”
尸体变轻了。
对事后检验现场的法医们来说,长久的临床经验促成了他们工作常识的形成,但那份经验中却并没有足以理解眼前现象的知识和经验。
如果说先前未经她处理的尸体,对人来说是难以挪动的重量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这些失去了存在的空壳,即便是小孩子,也能够借自己的臂力轻而易举的拖动。
他们并没有缺少什么身体上的零件,只是单纯的被吸干了生命力与存在感。对身为神代魔术使的她来说,利用人体的小源与概念就像摘走树上的苹果一样简单。
将这些人拿到精确到毫克的公秤上进行死后尸检,会发现他们的体重多数在一公斤到五公斤的这一区间浮动,然后随时间渐渐减轻消散。
那是他们生前身为人时的残渣。虽然与感情的丰富程度并没有直接联系,但多数时候,寡言少语的人残存下来的部分会多一些。
因为存在感的淡薄,这些于完美的梦中甜蜜地走向死亡的人们,可能会在很长时间之后才被人所发现。但对于人口爆炸式密集增长的现代,这个期限通常是身体腐烂,并散发出恶臭的一个周期,也即一个周左右的时间。
泛着幽光的蓝色球体漂浮在她的掌心,随后被压缩为一点,结成毫无瑕疵的原石,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观察,它都是数学意义上的标准球体。
这就是今天份的人。
那没有术式构成,甚至不需要咏唱的技巧。只要通过手掌顺应自我意志的想法,便能得到大源的回应,轻而易举的促成魔力物质化的伟业。
对于她的很多现代同行来说,只要能得到那技术,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还于现代苟延残喘着的魔术师们,早就已经落到了摇尾乞怜的可怜境地。
“……宗一郎大人。”凝视着指尖的戒指,她沉浸在不真切的幸福感中。
那位大人能够提供的魔力较为有限,为了礼装的制作与阵地的加固,她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将人类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当做能源来使用。
虐杀这些人也是可以的,更有效率的收割方法也是存在的。但出于不过早暴露自己,以及不希望弄脏衣服的简单想法,她还是选择只收取足够用的份。
这并不能让这些灵魂都被提炼完成的不瞑之人获得安息,但起码能让她自己觉得好受一些,毕竟比起乐于虐杀猎物的恶劣人格,她仍期盼着某种内心的宁静。
“呵。”这个想法不禁让她对自己笑出了声。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柳洞寺下的灵脉已经足够她做很多事情。
将斗篷遮断空间,无声的魔女隐去了身形。
……
柳洞寺山门之下,悠然自得的剑客正忙于俗务。
很遗憾,与自己的原型不同,他并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自尊心。
倒不如说他其实颇为反对那样做,对自己过于重视的话,总感觉会失去对人间美好的感受力的。比起剑客与武士,他还是更愿意称自己为浪人。
因此,他也并不是很在乎自己手里拿着的究竟是剑还是扫帚。
“今天回来的稍微早些呢。”一边清扫着山门前的落叶,他一边打趣道:“怎么?不再多失踪几名无辜的市民吗?让我现身的魔力可不是小数目呢。”
虽然他的供魔其实是依靠着脚底下的灵脉提供的。
兜帽下的她,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你如果不想体会一下五脏六腑被当成绳结系在一起的疼痛,就好好扫你的地,Assassin。”
但那毫不作伪的厌恶语气他还是接受到了。
“原来如此。即便是背叛的魔女,毕竟也是女人。”他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轻佻稍后会为他带来怎样的结局。
“无时不刻思念着家中孤身一人的丈夫,还真是贤妻良母呢。”
他的五脏六腑如同被缠在了螺旋式的绞刀之上,很快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已经不复存在的胃中呕出,淋在他刚刚扫好的叶堆上。
“咳——咳咳!”他好像吐出来了什么东西。
“听好了,你的职责是护卫山门。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去死好了。”
“啊……还真是不经说的小媳妇气,只是可惜了这夜寂中的禅意。”他瘫倒在地上,哪怕这具身体正在失去最后的力气,却仍然说个不停。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保持着发自真心的微笑。
“在下倒是很开心啊……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这绝不是什么恭维,因为他只是对眼前的女人感到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