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今天是奶油炖菜。」
那是来自樱的信息。
跨越空间的便利交流方式,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为了两个人之间的定番节目。虽然每天都能够见面,却仍然愿意付出哪怕所有的时间去创造联系。
因为害怕吵醒她,卫宫士郎将手机调成了振动。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发过来的短信,思索着应当如何回应。
「鳗鱼丼吧。」按键的声音稍有些大,但看样子她睡得很熟。
「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现在是冬季,正是吃鳗鱼的好季节。想要自己做的话会给她增添负担,维持在餐饮店的程度就好了,也不会太远。
按下发送键,大约过了半分钟,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前辈在外面吗?」樱提出了疑问。
对她来说,那大概是关心则乱的情况。虽然也有考虑这么问会不会太过失礼,但比起被认为是麻烦的女人,还是不了解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更加让她感到不安。
「嗯,在游乐场。」
如果问这个问题的人是藤村大河,卫宫士郎一定不会轻易给出答案,但如果对象是樱的话,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好隐瞒的。
并非是在对藤姐进行风评迫害,实在是那个人太过于富有活力,以致于一定会在得知他的行踪后要求带上自己,甚至于主动找上门来。
「欸?是主题公园吗,狮子的那个?」
这可真是稀奇。
在他印象中,她对电视节目的兴趣应该只停留在大河剧上而已,结果好像全世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知道“狮子号君”的鼎鼎大名。
卫宫士郎所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每天都有他在,她才不必去注意别的东西。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她那有限的精力,已经全部倾注给了寡情的某人。
「樱也对这种吉祥物感兴趣吗?」
在发出这一句之后,另一方就没有了回应。他不是会想的很多的那种人,但执念却会随着时间发酵膨胀,直到无法忍耐,并作出行动。
即便再怎么冷静,终究也只能依靠着某种程度的“合理”去冲散躁意。哪怕他能够漠视对死亡的恐惧,卫宫士郎却驯服不了这种复杂的感情。
或许是没看到,或许是有事,需要理由的话,随便一想都可以编造出很多条用以逃避。他要做的只是“相信”而已,相信什么反而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对冲的情绪逐渐平息,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必承认那难以直面的思念。
来往的行人收摄起对他投以的注意,在这个国度里,还是有些能够令人感到温馨的存在——为了不吵醒熟睡的孩子,他们维持了一种不言说的安静与远离。
雪已经停了,带走温度的同时使夜幕降临。冬日中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急,但五光十色的街灯与彩挂,给予了他一座灯火通明处用以休憩。
“……伊莉雅?”那声音轻到他自己都难以察觉。
沉浸在不可知的梦中,她没有回应。卫宫士郎心想,那应该是美好或轻快的想象吧,与每日辗转反侧于噩梦的自己不同,睡着的她笑得很开心。
夜晚的气温在逐渐降低,他脱下外套,缓缓披在她的身上。
曾几何时,他也享受于那种隔阂世界的活力。即便那注定是虚假的伪物,但那些反复发作的感情却比现实更加真实,也更值得选择性铭记。
“呼……”呼出热量,寒意随着缺乏保护的皮肤渗进血液。
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时间停留在很多地方,但名为卫宫士郎之人是如此无趣,以致于在产生了这个想法的下一个瞬间,就否定了自己的愚蠢。
时间不为任何人停留,哪怕一分一秒,一个瞬间,一个刹那。永远维持着前进才是它的真实,就更加没有太多留给人们后悔的奢侈余地。
……
她当然不会去责备他。
习惯性的轻贱自己的想法,将自己的顺位排放在所有人的最后。那已经是她习以为常的真理,直到今天,仍在思考与行动上残留着无法愈合的痕迹。
同样也是因为她很了解,卫宫士郎究竟是怎样的人。
樱其实没有这种底气,能够断言他的性格究竟如何,毕竟即便藤村大河也没有这种自信,敢于宣称她已经理解了那朝夕相处之人的所有性格切面。
但对一些特定的人来说,《卫宫士郎》是一本开源书籍。
这一点对于名为间桐樱之人来说,就更是如此。她被授予了这种夸张的权力,只要她想,只要需要,哪怕无理,仍然可以随时查阅任何一页的任何内容。
如果这不是偏爱,那还有什么能够被称为偏爱?
但她并不会那样做。或许是珍惜现在,又或是恐惧疏离。
有些时候,她需要拷问自己,那究竟是不是长期的依赖所导致的自我陶醉。因为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验,都教导着她一个关乎生存与性命的真理。
即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脆弱得像是一戳即破的泡沫,不是等待着早已标明加码的代价偿还,就是无法自欺后从被塑造的梦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