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臂正不可控的握紧发力。

    仿佛按下了总电闸的阀门，一年半中的生活记录如同被剪切下来专门安置的映像，以冲裂神经的强度不断于他的脑中翻涌腾起。

    她不懂得伤害别人的方式，但卫宫士郎对此早已稔熟于心。

    像是查阅着无关紧要之人的记忆，他被迫着观想起每个场景的时间与天气，每一个被忽视的细微，每一个被重视的表达，以及她所说每一句话。

    直至下个瞬间，他已然拥有了决断。

    “……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过呢，吵架什么的。”她仰起头来，却只能看到被模糊的天顶，那里什么也没有，却比去面对他的询问更令人感到安心。

    “是的，这并不正常。”

    在涉谷，大街上到处都是懂得当众争吵的年轻男女。他们说出足以令对方在众人面前感到刺痛与难堪的话，互相揭穿双方最隐秘处的秘密。

    比如对方小时候的一次欺凌，比如父母争吵后被抛弃的自己——意料之外亦或情理之中的是，恰恰是那些成长期的记忆使他们最为情绪激动，甚至为此动手。

    “但我很感谢樱。”在他看来，那是一种竭心尽力的结果。

    如果没有日以夜继的谨慎维护，这段关系根本是无从谈起的妄言。他知道眼前的人为这些付出了多少心血，否则也不会为此放弃自己前半生笃信的一切。

    然而这一次，他想错了。

    “嗯，对樱来说，前辈一直都是对的啊。”

    不过是小心翼翼地窃想着独占，甚至连本属于自己的时间都可以放弃。但那个字眼却太过刺耳，以致于轻而易举地刺穿了被构筑的心房。

    所以到头来，她得到的只是感谢而已。

    “……”他听到什么掉落在衣物上的微妙声音。

    “对前辈来说，我到底是什么呢？”不可笑吗？她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那答案根本不言而明。

    “我不明白……”

    纤弱的手背已经遮掩不了情绪的外流，熟悉的声音逐渐颤抖：“我不明白啊。”

    “前辈到底在想些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

    即便是他这样的愚者，也懂得为重要之人献上力所能及的幸福。

    然而在卫宫士郎的内心深处，他从未投以过任何注视的角落之中，却扎根着这样一种不言而明——对方究竟是否需要，以及到底应当给予多少，皆由他一言裁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释然，亦或是放弃：

    “我果然，一点都不了解前辈呢。”

    或许早在所有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们理解这一事实之前，间桐樱就已经对此有所回应。她正是对那份温柔与恶劣所着迷的，已经无可救药的人。

    恍如扑火的飞蛾，浑然不顾已经快要被烧成灰烬的自己。

    “你是这样想的吗。”

    ——但很可惜，他并不这样认为。

    “是呢，因为前辈对谁都很好啊。”她吞咽下过去，整理好情绪，如同拭去污渍：“像我这样的，某人的替代品，一定，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吧——”

    “原来如此。”甚至没有耐心去听完她的话，卫宫士郎点了点头。

    很遗憾，他并没有理解事实，他只是习惯性的给出看似冷静的回应。

    深呼吸，重复动作，再一次——卫宫士郎尽量让自己维持安定，直到他发现思考的阀门早已被撕成破烂，释放出足以吞噬自己的仇恨与恶意。

    “那么，刚刚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樱。”

    与以往任何一次相处的语气都不相同，那声音冷的像是没有温度。

    “呵……”她突然感到失望，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回答我，樱，刚刚那是认真的吗。”

    那实在是太过平和的语气，平和到足以让任何现在见到他眼神的人都感到恐惧。卡莲·奥尔黛西亚对此一定很熟悉，因为卫宫士郎在尝试着肢解尚且能够活动的恶魔躯体之前，就会露出那幅表情。

    “我希望，你能回答我。”

    一切都开始变得没有意义，但好歹在一切消失之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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