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焦的瞳孔重新聚合,随后逸散。像是复数的异瞳曲映着来自不同角度的光线,模糊与清晰的切换与折叠中,是那个人背对她的身影。
他似乎在与面前的人争论些什么,争论的话题有关于恋情,责任,以及自己,又或是与以上的一切都全无关系,因为那些谈论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结果。
赢下一场辩论有很多种方法,煽动与挑拨,讽刺与尖锐,但唯独不需要讲述什么真理。它生产出持众意姿态的胜者,然而却并不解决问题。
间桐樱尝试着活动自己的手指,意图忍受它们的拉伸与曲折。衔在深色壁纸上的吊钟经历着五十九与六十分之一的颤动静止后,重新归位为零。
她使用它们,用十个懂得弯曲的指节与擅长扭转的腕骨描绘书写,用把握着刀具的筋膜颤抖着牵动被称为疼痛的感受,成功的切割自我的肢体。
那是绝对有效的镇痛手段,每一道搅动的钝割与冰刃的停留,都让感受不到阳光的内心离散阴霾,涌现出阵阵难以清洗的滴落暖意。
“我需要的,绝不是她被像你这样时刻想着侵害它人的想法并赋予她们本不应该拥有的无谓勇气后才敢于迈出一步的可怜决定,我要的是她自己真正的想法!”
高温蒸发了理智,以工程刻度作为衡量标准的精密,正啃食着无声的中枢神经。
“侵害?好啊,好极了啊,卫宫士郎。”Saber气极反笑:“既然你管人与人之间的互相扶持与帮助叫做侵害,那么想必你不需要任何人就能独自活下去吧。”
“但是很遗憾,我告诉你,这世上的大多数却恰恰是没有支撑就活不下去的人,像你这样只懂得拷问他人的自私之徒,又如何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与意志?!”
那是一重与心脏链接在一起,生长于一处的保险,为的是直至脑活性宣告死亡的一刻之前,她能够拥有些许时间,用以观看自己被代替的全部过程。
而现在,一些东西正在发挥其应有的机理,将存在于体内的炙热浊流不断抽离。回路中的死体于窒息的梦中苏醒,在信号端的刺激下如流体般蠕动。
那是水属魔术的变种,一种未被记录在时钟塔内部任何一科,也不保存在诸多档案中的秘仪——那同样是一种改造,以及对一次性用品的时刻调整清洗。
“让他们听从于你施与的恩惠与伪状,只给予他们被施舍的幸福、视而不见的选择,以及让自己被继续愚弄的权力,然后说这是他们的自己的意志,他们有选择愚昧的权力——”
“——Saber,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吗?!”
“职责与责任在你的口中就只有利用一词可以形容吗?!她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爱上的是这种无药可救之人,难道会选择抛下你不管吗?!”
很显然,那些薄情寡性,将自己锤炼成理性本身或人外者模样的魔术使们,拥有着更加正统,更加稳定,也更加无害的类似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又懂她的什么!!”
他们在争吵些什么呢?反正与她无关。
那么即便双耳的啃咬声使听觉的世界愈发远离,再也无法清晰,也无所谓吧。
“是啊,我不明白,我见到的只是你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傲慢啊!!”
“清醒一点吧!卫宫士郎!!”这一次,即便纯白的骑士也染上了偏执的怒疾:“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种东西!难道直到现在你还不醒悟吗?!”
如果不出意外,这场争吵可以持续到双方彻底筋疲力竭。直至他们都觉得无法说服对方,于是再也没有必要在今后的日子里跟对方说上哪怕一句话。
“很好很好,既然这么富有活力,你们干脆出去打一架好了。”
鼓掌之后,她拉开了Saber那娇小的身躯,并对卫宫士郎投以嫌弃。
“都给我适可而止吧。”才整理完盥洗台,并倾听了全过程远坂自然而然地终止了两人的对话:“我说啊,你们想要开办辩论赛的话可以自己出去。”
“去酒店,去旅馆,去不会打扰到别人睡眠隔音性能又好的地方。相信我,就算是说上一天一夜也没有人会理你们的,可以尽情放纵你们那压抑已久的谈话冲动。”
“听懂了吗?这位先生和这位小姐?”
说完,站在中间的她白了两人一眼。
虽然早就知道眼前这两人的无聊程度世所罕见,但她没想到这两人已经无聊到会在三更半夜争论社会学问题,更不用说因为意见不和而为此吵起来。
你们是小学生吗?
“听好了卫宫君,如果你真的重视樱的话,就请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对她的感情。”出乎意料的是,她赞同了卫宫士郎的一些说法:“你说的很对,我们都不能帮你做出决定,所以请你好好权衡这仅有一次的机会。”
“毕竟,我认为你和我应该都不想再一次看到她为此而伤心了。”
虽然她的出发点只是希望不要让自己的睡眠再受到任何干扰。
“还有Saber小姐,你们两个人在争论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问题,就不要在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上白费口舌了。”她搂着腰,单手支撑起指向明确的指面。
“我们还没有悠闲到能够每天吵架拌嘴的程度,一切请等到结束后再进行。”